她本可以不用克制的,距離加冕大典已經過去一周,按照原本的重審流程,這會兒元帥已經作為帝國五等公民出獄了。
然而,然而……艾妲捏住一枚棋子,緩緩地收攏掌心,觸感堅硬冰涼,她搓磨著鍍銀棋子,就如搓磨著什么人,但那股焦躁感沒有減弱分毫,反倒被放大了。
直到露西拉帶著驚詫的聲音響起,“人工腺體,你是認真的?”
“我以為這只是你想要悄無聲息地讓那些犯人死亡的一種借口,你是真的要推進人工腺體的醫學研究嗎?真的將他們作為實驗對象?”
露西拉擰著眉,棋局被迫中斷,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沉重的聲響,她盯著自己的妹妹,“你知道人工腺體研究曾經遭到多大阻力嗎?這背后的倫理問題你有考慮過嗎?”
對帝國的執政官如此詰問十分不敬,但她們之間多了一層某種意義上來說親密無比的姐妹關系,艾妲無法用對待他人的方式同樣對待露西拉。她挑了挑眉,又重復了一遍,“瞻前顧后可不是好品德,姐姐。”
“人工腺體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呢?僅僅是用在腺體損傷的患者身上嗎?像人工瓣膜這種已經存在的可替換人造器官那樣……還是說,你想要做些別的?”露西拉并未退讓,“別告訴我,你瘋狂地推進這種醫學研究只是為了讓衛……那個男人依舊能做oga
,你這么執著于他是為……”
“不,姐姐。”艾妲輕聲打斷她,年輕的執政官坐于棋盤后,雙手交握著,那雙澄藍色的眼眸中有種濃稠得化不開的沉郁,“是我在彌補自己,這是過去的我曾夢寐以求的東西。”
“……艾妲?”
她年幼的妹妹抬起眼,仿佛陷入某段回憶中,微微笑了笑,“姐姐,我成為alpha
,并非是因為二度分化。”
那抹淺淡的笑意里摻雜了一點令人心驚的冷酷。
“是我與元帥交換了腺體。”
“……”
露西拉怔怔地看著艾妲,一時忘卻了言語,眼前的少女冷靜、強大、處于帝國權力的最高點,令她不知不覺間,生出了種艾妲一直是alpha的錯覺。此刻她才倏忽想起,其實自己的妹妹做oga的時間要比做alpha的時間久得多,在十九歲之后,艾妲·佩洛涅特殿下錄入大篩查的官方性別才因二度分化更改為alpha
。
而艾妲說,那個原因只是個幌子,是她與元帥……做了換腺手術。
“你……真是瘋了!”露西拉錯愕良久,這個身高超過一米九、常年掛著虛偽笑容的女人鮮少露出這般愕然的表情,隨即又轉化為一股怒氣,“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排異反應可能會害死你的!”
艾妲仿佛置身事外般平靜,她淡漠地開口,“我只能選擇做一個賭徒。”
死于排異,或重獲新生。因一切都具有巨大的不確定性,也并沒有腺體互換手術先例可供參考,無人能夠預知排異帶來的影響。而她與元帥的婚期將近,一旦作為oga被alpha標記成結,她被完全支配的余下人生,將只會處在漫長且酷烈的痛苦中。
露西拉仍在怔忪,久久地未回過神,她下意識地望向艾妲的后頸,少女纖秀柔白的脖頸看不出一絲疤痕,仿佛那一場異常兇險的大手術未曾存在過。露西拉艱澀道,“所以你……”
“在第一次分化后,我曾祈求過父親,請他準許我以oga的身份進入首都星軍校。也曾祈求過寰宇中未知的神明,期冀著二度分化這樣極小概率的飄忽不定的事件發生在我身上。”艾妲緩慢地說,語氣平淡得像在敘述發生在五百光年外的事情,“但都沒有得到回應。我只能祈求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