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話鋒一轉:“不易受孕,并非絕無可能,醫理雖有其常,萬物也有其變,這孩子許是跟夫人的緣分到了,時機剛好,便闖了進來。”
緣分?
她下意識地將手覆上小腹,那里平坦柔軟,只是微微有些脹痛感。
她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脈動,只有一片冰冷茫然和沉甸甸的,讓她幾乎喘不過氣的負擔。
她和蕭長風的孩子,算什么緣分,這是她規劃好的未來里致命的意外!
恐懼、荒謬、無助……種種情緒交織,形成一股強烈的排斥感,讓楚云舒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那沉重的呼吸聲和不穩定的氣息,無法掩飾。
老大夫閱歷豐富,早已看透人情百態,眼前這位夫人,得知有孕后沒有絲毫喜悅,反而充滿了抗拒。
他沉默了片刻,斟酌著字句,“夫人是不想要這個孩子?”
這直白的問題像一把刀,瞬間剖開了楚云舒極力維持的平靜。
只是她還什么都沒說,就聽那老大夫溫聲勸道:“恕老夫多嘴,您現在的身子根基薄弱,若要強行落胎,兇險萬分,輕則傷身根基,導致將來再無懷胎可能。”
“重則,可能當場血崩殞命,回天乏術啊。這絕非恐嚇夫人,實乃老夫的肺腑之言。”
大夫的話語清晰而殘酷地回蕩在楚云舒耳邊。
落胎的極大風險,甚至死亡。
可留下孩子,會徹底改變人生軌跡,面臨難以想象的未來,尤其是,她能瞞得住嗎?
謝沉舟若是知道她懷孕了,會直接把她沉塘吧。
這真是,哪一個選擇都很要命。
帷帽下,楚云舒死死咬住了毫無血色的下唇,嘗到一絲鐵銹般的腥甜。
“多謝大夫,不用安胎藥了。”
最終,她只是丟下一句感謝,在寶珠焦急的注視下,楚云舒的身影終于從醫館深色的門簾后顯現。
她腳步虛浮地邁出門檻,幾乎是靠著無意識的本能支撐著才沒有倒下。
喧囂的街市聲浪瞬間涌來,叫賣的吆喝、孩童的嬉鬧、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轱轆聲……所有的聲音都混在一起,匯成一片龐大而模糊的背景音,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冰冷的屏障傳入她耳中。
從未有過的巨大迷茫將她徹底吞噬。
她該何去何從?
繼續留在侯府?但肚子里這個孩子是一個隨時會引爆的火藥桶。
就此離開?謝沉舟剛剛警告過她,不許她離開侯府,想要離開談何容易。
楚云舒嘴角帶著苦笑,此時是真的有些后悔了,還不如趁著謝沉舟沒回來之前要回自己的賣身契。
恢復自由身,也就沒了這么多煩惱。
“姨娘?”寶珠見她停在那里久久不動,神色有異,擔憂地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這才驚覺她的手涼得厲害,“您怎么了,大夫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