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舒努力維持著聲音的平穩,隔著帷帽的輕紗低聲道:“今日早些時候,確有些意外,不慎撞了一下腹部,當時有些疼,歇息后好了許多。”
老大夫了然地點頭,“嗯,這就對了,索性并無大礙,吃些安胎藥就好,只是夫人需臥床靜養至少五日以上,忌情緒大起大落,待脈象穩定,方可稍事活動。”
一邊說著,一邊提筆唰唰開好了藥方,字跡蒼勁有力:“按此方抓藥,文火慢煎,每日早晚空腹各服一次,三日后若無其他不適,可再來復診。”
楚云舒下意識地撫上小腹,隔著衣料,那里似乎正孕育著一個脆弱無比的小生命。
“大夫,我真的有了身孕嗎?”
她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微顫。
老大夫斬釘截鐵,“三個半月了,哪還有假,夫人難道一點感覺也沒有嗎?比如嗜睡、畏寒、口味變化……”
這些癥狀她有嗎?
有的吧,自己最近非常嗜酸,胃口比從前更好了些,總是容易餓,感覺吃不飽似的。
楚云舒越想,臉色就越來越白,心中那點微末的僥幸此刻蕩然無存,只剩巨大的恐慌和荒謬感。
她的聲音比剛才更輕了些,“大夫,您確定是三個半月?”
“脈象如此,錯不了。”
老大夫語氣篤定。
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楚云舒指尖冰冷,連帷帽的輕紗似乎都變得沉重壓人。
她茫然地看著自己置于膝上的手,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可、可是……”她費力地組織著語言,每一個字都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前幾個月,我的月事,雖然遲了些,量也少,但我確實來過……”
這也是她為什么一直沒有懷疑過,不,倒不如說她的身體一直有在給自己預警,但是楚云舒下意識忽略了。
直到被撞到小腹,難以忍受的疼痛感讓她起了疑心。
老大夫捻了捻胡須,對此見怪不怪:“哦,這也不稀奇。”
“婦人懷孕初期,特別是頭幾個月,有些人身體適應不過來,還是會見些許紅,量少色淡,看著就像遲來了或者量少的月事,不是真正落紅,對胎兒影響不大。”
帷帽的白紗下,楚云舒的眼神空洞迷茫,帶著一種瀕臨破碎的脆弱。
她靜了靜,低聲說:“但是,為我診治的府醫,還有更早之前,所有為我診過脈的大夫都說過,我的身體虧虛過甚,宮寒極重,脈象孱弱,三年之內都不可能懷得上孩子的,怎么會突然就有了?”
“三年內都難有孕?”老大夫眉頭緊緊皺起,再次伸手探向楚云舒的脈搏,這一次診得更為仔細長久。
時間緩慢得令人窒息。
診室內的藥香濃郁而沉悶,窗外隱約傳來街市的喧鬧,卻都像隔著一層厚重的帳子般,模糊不清。
楚云舒的心跳得如同擂鼓,也許是過于緊張,小腹又開始傳來細細密密的沉墜感。
良久,老大夫終于收回手,“夫人,從脈象看,您的身子骨的確算不得康健,根基不穩,氣血雙虛,尤其腎脈沉細無力,確是宮寒虛冷不易受孕之相。”
“不過……”
大夫話鋒一轉:“不易受孕,并非絕無可能,醫理雖有其常,萬物也有其變,這孩子許是跟夫人的緣分到了,時機剛好,便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