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淑妃是江南人士,母家是江南望族高家。
信息已足以鎖定人選。
江書鴻沒有大意,托公主派了人,暗中去看了那掌案崔公公的樣貌,回去描述給公主一比對,果然一致。
自那時起,她便叫人注意著崔公公的行蹤。
淑妃被公主撞破后,便不再在自己宮外見崔公公了,而是冒了些風險,每月兩次召崔公公到長春宮問話,若是真被人瞧見了,也只好解釋作淑妃娘娘想要些顏色不尋常的衣物料子,便叫來織染局掌案問問。
所幸區區一個織染局的太監,不涉及藥物一類事宜,便不太惹人注意。
直到江書鴻經紅花油一事,方覺淑妃是一條不出洞則矣、一出手便是要人性命的毒蛇。
也就不再猶豫,沒幾日便趁蕭景明在她宮里時,提起了新衣料子的事。
彼時她剛為皇上繡完了個香囊,針腳技藝一般,花樣子卻很有巧思:盛放著大片蓮花的蓮花池中,一雙鴛鴦羽翼交疊,相依相偎。
蕭景明看了不免好笑:“哪有你這樣繡花的,一點留白也無,畫面里頭又是荷花又是鴛鴦,到最后一個也顯不出來。
”江書鴻便撇嘴不滿道:“皇上這是忘了,這可是我們初見那日呢!”邊就雙目含情地望向蕭景明:“那晚的荷花開得那樣好,嬪妾只當是有人也在賞花消愁,卻沒曾想,竟遇見了另一只鴛鴦!”又是她一貫的僭越,區區五品的才人怎么配與皇帝并稱作一對鴛鴦?然而蕭景明早已習慣了,聽聞此言只覺得她一片深情寶貴,也懶得去追究一兩句的無心之失,畢竟只有兩人在,說錯些什么也無傷大雅。
他欣然收下了那香囊,還逗趣問道:“你這香囊繡得辛苦,不向朕討個賞?”江書鴻心知機會來了,忙順桿爬道:“可不是,嬪妾為繡這香囊,把最好的料子給用了,皇上賠嬪妾一件新衣裳罷!”蕭景明自然配合,寵溺道:“那是自然,朕叫嚴祿平去找出庫中最新的衣裳,明日就給你送過來。
”“嬪妾要自己挑!”江書鴻卻不依不饒:“往日里總見淑妃娘娘傳織染局的人去,親自挑些喜歡的衣裳料子,嬪妾人微言輕,日日羨慕卻不敢如此。
今日趁皇上在這里,嬪妾可要好好狐假虎威一把,也自己挑件漂亮的!”這話把蕭景明逗得直樂,“狐假虎威”一詞卻叫他心里舒坦,自己是這天下最有權勢的人,滿足寵妃的小小愿望如此簡單,卻能讓她如此崇拜自己。
蕭景明大手一揮,便讓人去傳織染局的人來。
嚴祿平出門準備叫小太監過去,卻被疏雨攔下了:“公公們來回奔波辛苦,不如吃盞茶歇息一會兒,我叫這里閑著的宮女去一趟便是了。
”這是好意,又只是傳個下人來,嚴祿平沒必要拒絕,便道謝應了下來。
疏雨吩咐了畫屏跑這一趟。
畫屏閱歷雖少,卻很伶俐,前些日子教她的一點沒做錯:到了織染局,和里面的人直接說皇上叫掌案崔公公走一趟。
織染局雖有些好奇為何指定要崔公公,卻也沒多問,只有那崔公公心下有異,便陪著笑臉問:“可否叫奴才回去收拾片刻,否則一身染料味,恐對皇上不敬。
”誰知小小年紀的畫屏并不好糊弄,臉一板:“你是要叫皇上等著你嗎?”話說到這個份上,崔公公也就不好耽誤,做不了其他安排,只得匆匆跟著去了,心中祈禱是為其他事。
到了雍和宮錦繡居,見是江才人的地方,江才人看他來了,高高興興地問起衣裳料子的事,崔公公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只負責幫淑妃和家人送信聯絡,其他事宜并無參與,因此也不知那日假山后還藏著一個江才人,難免掉以輕心。
“回才人主子的話,江南織造局近來并未進獻新花樣料子,倒是庫中現存的一批云錦、杭綢,雖非時新式樣,卻俱是上用的好材質。
”江書鴻卻不滿意:“那怎么總見你往來淑妃娘娘宮中?既無新鮮料子,哪里要挑那么多次?”蕭景明聽到這時也有些好奇了,淑妃向來人淡如菊,不像是衣著打扮非要爭先的女子,怎么這次對衣服如此上心?崔公公這才驚覺不對勁,冷汗霎時冒了一身,忙堆笑道:“回主子的話,淑妃娘娘近日得了一匹雨過天青色的軟煙羅,說是要裁一件對襟披風。
只是這料子對著日光瞧是湖綠色,燈下看又泛著藕荷色,娘娘拿不定主意該配什么紋樣的滾邊,這才叫奴才多跑了幾趟。
”江書鴻這才放過了他,嬌聲與皇上笑道:“看來是沒新衣服穿了,皇上賞嬪妾些別的罷!”蕭景明聞弦知意,順勢讓崔公公退下了。
崔公公一出殿門,就準備想辦法給淑妃遞個信兒,好叫她知道,已有人注意到自己頻繁去她宮里,也對好今日的說辭。
哪能想到沒出宮門,便被流螢和疏雨一起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