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在這位中年男子身后,宋云初步入了這謝煬的府邸。
穿過一條狹窄、光線昏暗的夾道,眼前豁然開朗,卻又瞬間被另一種更為深沉的寂靜所籠罩。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極其開闊、空曠的庭院,地面鋪著巨大的青石板,被打磨得光可鑒人,幾乎看不到一絲雜草或裝飾。
沒有假山流水,沒有奇花異草,只有幾株巨大的、形態遒勁的古松矗立在庭院邊緣,沉默地伸展著墨綠的枝椏,投下濃重的陰影。
整個空間透著一股冷硬的、近乎肅殺的簡潔,與外面春日融融的景象格格不入,仿佛自成一方與世隔絕的天地。
中年男子步履沉穩,引著宋云初穿過這片空曠得令人心慌的庭院,走向正前方一座同樣氣勢沉凝的建筑。
那建筑飛檐斗拱,線條簡潔而有力,通體由深色的木材和巨大的石料構成,門窗緊閉,透出一種拒人千里的冰冷感。
走到緊閉的殿門前,男子停下腳步,側身示意:“夫人請進,王爺在殿內等候。”
宋云初對著他再次微微頷首,指尖的冰涼幾乎蔓延至全身。
她抬手,輕輕推開那扇沉重的殿門。
門軸轉動,發出沉悶的“吱呀”聲,在空曠的殿宇中回響。
殿內光線幽暗,巨大的空間被一排排頂天立地的烏木書架分割開來,書架上密密麻麻擺滿了書籍卷軸。
陽光從高處的窗欞縫隙透入,在光潔如鏡的深色地板上投下幾道斜長的光柱,光柱中塵埃無聲浮動。
在殿宇最深處,臨窗的位置,設著一張寬大的紫檀木書案。案后,一個身影斜倚在鋪著玄色錦墊的圈椅之中。
那人身著月白色的常服,衣料看似柔軟,卻隱隱流動著內斂的光澤。他一手支著額角,姿態慵懶閑適,另一手隨意地翻著書案上攤開的一卷書冊。窗外的天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頜線,挺直的鼻梁,薄唇微抿,神情淡漠得如同遠山積雪,看不出絲毫情緒。
聽到開門聲,他并未抬頭,目光依舊落在書頁上,仿佛闖入者只是一縷無關緊要的風。
然而,當宋云初的身影完全踏入殿內,腳步聲在空曠中輕輕回響時,他才緩緩抬起了眼睫。
那是一雙極好看的眼,眼型狹長,眼尾微微上挑,本該是風流多情的模樣,此刻卻只余一片深不見底的墨色寒潭。眸光清冷,沒有任何溫度,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平靜地掃視過來。
那目光落在宋云初身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仿佛穿透了她強裝的鎮定,直抵靈魂深處那無法掩飾的驚惶與孤勇。
空氣仿佛瞬間凍結了。
宋云初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她感覺自己渺小如塵埃,無所遁形。
巨大的壓力讓她幾乎站立不穩,膝蓋微微發軟。
她強撐著,指甲更深地嵌入掌心,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維持著站立的姿態,不讓自己在對方面前失態。
謝煬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那眼神平靜無波,卻蘊含著洞悉一切的銳利。
“好久不見,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