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垂時,武道協會深處的工坊卻亮如白晝,刺目的燈光透過窗欞將青石板映得發亮。
當溫羽凡懷抱著裹著黑布的隕鐵推開工坊大門,密如驟雨的齒輪咬合聲浪如潮水般迎面撲來,混合著機油的辛辣與金屬淬火的焦香,瞬間灌滿鼻腔。
十幾盞氙氣燈將空間灼亮如白晝,天花板垂下的鏈條晃悠著半成品的機械義肢,鈦合金關節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宛如懸在半空的鋼鐵昆蟲。
墻面上密密麻麻釘滿齒輪圖紙,紅藍鉛筆的標注如蛛網蔓延,甚至連青磚縫隙間都嵌著細碎的螺絲,在燈光下閃著微光。
驚蟄正趴在工作臺前,工裝褲口袋里的扳手、螺絲刀隨著動作叮當作響。
他鼻尖沾著星星點點的焊錫灰,正用鑷子夾起一枚比指甲蓋還小的微型軸承,小心翼翼往齒輪槽里嵌入,那專注的神情,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寶。
忽然間,老舊的門軸發出一聲輕響,打斷了工坊里規律的聲響。
精細的操作最容不得打擾,驚蟄猛然一驚,手中的微型軸承一下抖落在桌面之上。
“誰啊!”他惱怒抬頭,只見溫羽凡立在門口的陰影里,懷里抱著的黑布包裹正絲絲縷縷透出寒氣,在暖黃的工作燈下凝成淡淡白霧。
“副會長?”驚蟄慌忙撐著工作臺起身,后腰卻撞翻了身后的零件盒,上百枚鋼珠滾得滿地都是,“嘩啦”一聲脆響,上百枚鋼珠如黑色珍珠般滾得滿地都是,在青磚縫隙間蹦跳碰撞,發出細碎的叮當聲。
他手忙腳亂地想去撿,卻被自己的工具絆倒,差點栽進機床底下。
“抱歉打擾你了,但我這里真的有好東西急著想給你看看。”溫羽凡指尖捻著黑布邊緣歉意一笑,忽然將包裹掀開一角。
剎那間,玄星隕鐵的幽光如深海鮫珠般迸射而出,照亮了工坊蛛網密布的穹頂,那通體墨黑的礦石表面,流動的銀色紋路宛如凝固的銀河倒懸,絲絲縷縷的星軌在幽暗中蜿蜒游走,竟似有萬千齒輪在其中飛速轉動。
驚蟄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狀,油污斑斑的手指突然劇烈顫抖起來。他不是害怕這蝕骨的寒意,而是作為機械狂人才懂的極致狂喜。
就像酒鬼撞見千年陳釀,他幾乎能聽見隕鐵晶格中傳來的精密咬合聲。
“我需要一柄劍。”溫羽凡的指腹劃過隕鐵棱角,冷意順著掌心蔓延,“劍刃最好有百片,每片劍刃都能自由組合、分離,收放時如鎖鏈蟄伏,展開時如星河崩裂。”
驚蟄的喉結重重滾動著,喉管里發出嗬嗬的聲響。他死死盯著隕鐵表面流轉的星軌紋,仿佛看見液壓活塞在其中吞吐,記憶合金如活物般舒展。
他想起古籍里記載的“子母劍”,卻從未想過有人能將構想推向如此極致:“這……這需要精密的液壓聯動裝置,還要考慮內勁傳導的平衡點……”
“難嗎?”溫羽凡挑眉,注意到驚蟄工裝褲口袋里露出的改良版鏈鋸刀圖紙。
“難!”驚蟄突然抓起桌上的油性筆,在廢紙上狂草般勾勒起來,齒輪與連桿的線條如活物般在紙面攀爬,“但難不倒我!”他的聲音因興奮而發顫,筆尖戳破紙背也渾然不覺,“若用隕鐵做刃芯,搭配記憶合金做連接件……當劍刃分離時,可通過內勁激活磁軌將劍刃瞬間重組!這簡直是……”
“機械與武道的共生。”溫羽凡接過話頭,看著驚蟄眼中燃起的火光,仿佛看到了破邪刀之外的另一種可能。
工坊角落的齒輪鐘突然敲響,第十一聲鐘鳴里,驚蟄已用油性筆在三張a3紙上畫滿了重疊的結構圖。
他猛地抱起玄星隕鐵,冰寒觸感讓他打了個激靈,卻又用掌心反復摩挲那些流動的星軌紋,仿佛在安撫一頭沉睡的金屬巨獸:“我需要三個月,還要調走協會工房的所有鈦合金螺栓……”
“給你半年。”溫羽凡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受到對方因激動而起伏的后背,“費用由我本人全額自費承擔,材料不夠,我可以再找孔局長批,若需要特殊鍛造工藝……”
“不必!”驚蟄猛地抬頭,鏡片后的眼睛亮如晨星,“這隕鐵的內應力分布……”他突然抓起桌上的聲波震蕩器,“只要用高頻共振將星軌紋的金屬密度重塑……哈哈……就是這樣……”
高頻共振的嗡鳴中,隕鐵表面的星軌紋突然泛起銀芒,恰似沉睡億年的星核在蘇醒時震顫。
他忽然爆發出暢快的大笑,震得屋頂排氣扇加速旋轉,卷起的金屬碎屑在光束中飛旋,宛如無數微型劍刃在提前演練出鞘的軌跡。
溫羽凡望著驚蟄俯身測量隕鐵密度的背影,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古籍里“兵器有靈”的記載——此刻這來自天外的玄星隕鐵,正透過驚蟄發燙的掌心,發出沉睡億萬年后的第一聲龍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