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間那支水晶兔兒發簪歪落在地,折射的碎光晃過紅腫的眼瞼——左眼角還凝著未干的淚滴,右眼底卻已燃起灼人的恨意,恰似燭火將熄時迸出的最后火星。
“爸爸明明說今晚會給我帶新的驚喜……”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黑色蕾絲袖口被淚水浸得發皺,“你們都是騙子!”
李玲瓏下意識伸手想去攙扶,指尖剛觸到對方顫抖的肩線,就被戴絲絲劈手甩開。
少女的指甲劃過她手腕時,水晶吊燈的碎光恰好落在那道血痕上,宛如一條蜿蜒的銀蛇。
“別碰我!”戴絲絲突然抓起桌上的青瓷茶盞,茶盞砸在墻面的剎那,溫潤的釉色碎成無數片冷月,濺在溫羽凡曾坐過的太師椅上。
暗褐色的茶漬正順著木紋滲進雕花,像極了他刀背上經年不褪的血銹。
“你們都是騙子!溫羽凡根本不是來教我刀法的,他是來毀了戴家的!”少女踉蹌著后退,裙撐上的鉚釘刮過博古架,震落的青花瓷瓶在地面砸出甕鳴,
“他是‘瘟神’……”她忽然笑起來,睫毛上的淚珠簌簌墜落,在鎖骨處凝成冰粒,“我要殺了他……用他教我的‘云龍七變’,親手撕碎他的喉嚨。”
此刻的戴絲絲不再是那個會把
switch藏在襪筒里的嬌憨千金,當她踮腳去夠墻上的武士刀時,蕾絲裙擺掃過地面的血漬,竟在月光下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恍若破繭而出的夜蛾,翅脈間泛著毒粉般的幽光。
戴云華靜立于二樓回廊,骨瓷茶杯在指間穩如磐石。
他垂眸望著庭院里穿梭的朱雀局探員,看他們用白色證物袋收走父親書桌上的純金鋼筆——那支筆曾在簽署合同時常發出沙沙輕響,此刻卻在探員指尖折射出冷硬的光。
鎏金屏風上的《猛虎下山圖》被緩緩取下時,揚起的塵埃在光柱里浮沉,如同父親生前吐出的雪茄煙霧,終究散作虛無。
直到戴絲絲被傭人攙扶著踉蹌進屋,他才將視線落回腕間的翡翠袖扣。
那枚十六歲生辰時的禮物,內側陰刻的“云華”二字正貼著脈搏輕顫。
冰涼的觸感透過襯衫袖口滲入皮膚,恰似父親當年拍著他肩膀說“戴家未來靠你”時,掌心里未散的余溫。
“大少爺,您……”管家捧著打包好的樟木箱,聲音里帶著試探。
戴云華垂眸望著管家捧來的樟木箱,指腹無意識碾過西裝內袋里那份剛剛簽署的《協會第四季度撥款申請》。紙面還留著父親批閱時的指紋,此刻卻被他攥得發皺,宛如揉碎的宿命契約。
“把父親藏在書房第三格抽屜暗格的檀木盒交給朱雀局。”他的聲線沉得像浸透墨汁的宣紙,骨瓷茶杯輕擱在廊柱上,杯底與青石碰撞的脆響,恰似父親生前敲碎雪茄灰的節奏。
“還有,通知司機備車,我要去武道協會。”然而很快他就意識到車輛已被查封,他指尖叩了叩褲線處的褶皺,“算了,我自己打車過去。”
房間深處,戴絲絲的哭嚎漸弱成斷線的抽噎,像被暴雨打濕的風鈴。
朱雀局探員抬走保險柜時,金屬滾輪在青石板上碾出銀蛇般的冷光,那道細長痕跡蜿蜒至月洞門,恰似溫羽凡破邪刀劃破晨霧時留下的刀光殘影。
戴云華立在門廊下,望著銀河傾瀉般的星斗,忽然想起父親攥著他手腕說“真正的刀刃永遠藏在鞘里。”時,掌心傳來的灼人溫度。
他摸向西裝內袋里的牛皮紙袋,指尖觸到文件邊緣的鎏金封蠟——那是父親用私印蓋下的最后指令,紙張紋理間還滲著未散的雪茄味。
夜風卷著枯葉掠過門楣,戴家匾額上剝落的金漆如碎星墜落,露出底下船木雕刻的家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