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也拿不定主意。
又候了約摸半個時辰,幾位官員終于出來,莫不一一汗顏,用袖子擦拭額頭,一個甚至都疲軟了腿,虧得另外刑部侍郎攙扶著才不至于殿前失儀。
順時使了一個眼色,接替了人手上去攙扶。
又深吸了一口氣,甩了一甩拂塵才進去。
圣穆帝正伏案看折子,氣息平穩,神情鎮靜。
下堂卻碎了一個茶盞。
順時瞧了一眼,好,是御用的,去歲江南上貢的天青玉盞。
他目不斜視,后頭緊跟著的宮侍便上前處理。
“啟稟陛下,方才章和殿宮人來信,說是貴妃娘娘要在掖庭尋一名叫夜玉光的太監。
”上頭長久沒有動靜,順時提著嗓子眼抬頭,瞧了一眼。
圣穆帝依舊手執奏章。
“她既要尋便依著她,”朱砂筆在手中不停,他眉目淡淡似仙人,偏又生在帝王家得了尊貴威嚴,好骨好皮,倒也相得益彰。
“今后她的事不必事事向朕稟報。
”“奴才遵命。
”入夜微涼。
這些日子偏愛起風,微雨又作了伴,輕輕裊裊,化作了霧氣飄在太液池上方。
女眷們都聚在茗煙臺,那兒擺著快馬加鞭從洛陽送來的數百種牡丹,黃垂瓣的飄逸輕絲,粉紅的嬌俏可人,墨色的又顯幽深暗影…高貴慈悲又威嚴的太后坐于上首,不動聲色地環視四周嬌嬌兒。
接受到信號的夫人們激動了,沸騰了,即便是進不了宮當天子愛妃,可官吏百家的少年郎也個頂個的好,尚書嫡子季清俊郎如月,左相次子陳令才華橫溢,更有威武大將軍單時明尚未婚配便已立下汗馬功勞。
越想越滿門榮耀,也更加深深地剜了一眼自己的女兒。
坐相要端也要美,笑不露齒但要俏。
太后也是越看越滿意。
要是往日,她便也不抱什么希望,皇帝性子冷寂又寡淡,磨了十年也不見有任何起色。
他一度認為自己的兒有何隱疾,不齒于口,也便不再加逼迫。
可鄭氏回宮了。
一切又尚有轉機。
太后嘴角掛著笑,飲下了一杯酒。
陳昭昭多喝了幾口酒,在百轉千回的路上走得七扭八拐,一路到底不知何處,只有月霧籠罩更顯清幽。
侍從也被甩得不知所蹤。
秋日不知名的小花透著淡淡的薄冰色,有著不起眼的熒光,不知何時聚集了一滴露珠,壓彎了莖,壓低了葉,也滑落至綠草,又被刮到了陳昭昭的衣裙上。
她是左相的小女兒,是上京中最為刁蠻任性的貴女。
這一路清幽,漸漸沾染了寒氣,卻是一個人也沒有,又走了一遭更深處,起了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