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小小的眼淚砸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濕痕。她沒說話,只是把我擋得更緊了。
走廊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張少校的大嗓門穿透了墻壁:“白副官!73號的監測數據亂了!是不是跑了?!”
白季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里的波瀾全退了,只剩一片冰封的冷。她側身讓開門口的位置,聲音低得像嘆息:“消防通道在左手第三個門,密碼是你小時侯的生日。”
曉小小猛地抬頭,眼里記是錯愕。
“走。”白季別過頭,不再看我們,聲音硬得像塊鐵,“別讓我再看見你。”
我拽著曉小小的手,往消防通道跑。經過白季身邊時,我瞥見她指尖的銀蝴蝶胸針,針尾深深嵌進掌心,滲出血珠來。她的肩膀在微微發抖,卻挺得筆直,像株在寒風里不肯彎腰的白楊樹。
曉小小回頭看了一眼,眼淚掉得更兇,卻被我拽著,跌跌撞撞地沖進黑暗里。
消防通道的鐵門在身后關上,“哐當”一聲悶響,隔開了白季的目光,也隔開了那段被歲月磨得發亮的過往。曉小小攥著我的手,掌心全是汗,抖得厲害。
“她……她會沒事嗎?”她哽咽著問。
我看著前方深不見底的黑暗,想起白季最后那個眼神,像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塊肉。
“會的。”我握緊她的手,往前走,“我們會找到真相的。”
到那時,或許就能抹平她眼里的疤了。
逃出基地的鐵絲網時,曉小小被勾破了褲腳。她踉蹌著撲進我懷里,身后的警報聲越來越遠,最后被荒原上的風揉碎,散成幾縷若有若無的嗡鳴。
我扶著她站穩,抬頭望去。
天是灰藍色的,很低,像塊浸了水的布,壓在遠處的廢棄電塔上。腳下的土地剛解凍,軟乎乎的,踩下去能陷半只腳,混著枯草和凍土融化的腥氣,鉆進鼻腔里。風里帶著點暖,不像基地里的風總裹著鐵銹味——是春天的味道。
曉小小往我身后縮了縮,攥著我的袖口,指節泛白:“我們……去哪?”
我也不知道。
往西是輻射區,據說那里的草長到半人高,能纏住人的腳踝;往東是片大裂谷,陳姨以前說過,裂谷底下有變異的蜥蜴,能一口咬斷卡車的輪胎;往北是舊時代的高速路,早被荒草吞了大半,只剩下幾段裸露的鋼筋,像巨獸的骨頭。
我摸了摸懷里的油紙包,里面還剩兩塊壓縮餅干,是曉小小從禁閉室帶出來的。她的急救包被鐵絲網刮破了,半瓶消炎藥滾丟了,只剩幾卷紗布,在她懷里硌出個小小的印子。
“先找個能遮風的地方。”我拽著她往高速路的方向走,“聽說舊高速旁邊有廢棄的服務站,或許能找到點能用的。”
她沒說話,只是跟著我走,腳步有點虛。逃亡時蹭破的膝蓋在滲血,染紅了淺色的褲腿,像朵開在枯草里的紅藥。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她突然停下來,指著遠處的土坡:“你看!”
土坡上冒出點新綠,是幾株剛抽芽的芨芨草,嫩芽裹著嫩黃的殼,被風一吹,輕輕晃著,像在打招呼。曉小小的眼睛亮了亮,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撥開周圍的枯草,指尖碰了碰那嫩芽,回頭沖我笑:“活了,春天真的來了。”
她的笑里還帶著淚痕,卻像這芨芨草似的,透著股韌勁。我蹲在她身邊,看著那點新綠,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好像輕了點。
找到服務站時,太陽已經西斜。
說是服務站,其實只剩半截墻,屋頂塌了大半,露出銹得發紅的鋼筋。但墻角有個完好的儲物柜,我撬開鎖,里面居然有半盒沒過期的罐頭,還有件軍綠色的舊大衣,帶著點樟腦丸的味道。
曉小小把大衣鋪在地上,又撿了些干樹枝堆在墻角,掏出火柴——那是她藏在鞋底的,說是白季教她的,“出門在外,火比什么都重要”。火苗“噼啪”地跳起來,映得她臉發紅,她把罐頭放在火上烤,鐵皮被燒得滋滋響,散出點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