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骨傳來尖銳的疼痛,將他的思緒硬生生拽回。水面倒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一個被水花打濕的蒼白少年,和一個籠罩在黑色風衣里的模糊輪廓。
看清楚了?
水流突然轉向,沖走了最后一點殘渣。透明的水珠掛在琢藥指尖,要落不落的樣子,像極了那天他在哥哥書房外偷聽時,懸在眼睫上將落未落的淚。
燭光關水的動作很輕,卻讓整個空間陷入更深的寂靜。
下次
鉗制突然松開,琢藥的腕骨還殘留著皮革壓出的淺痕。燭光從風衣內袋抽出一方手帕,純白的亞麻布在燈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布料覆上來的瞬間,琢藥聞到了雪松混著琥珀的氣息——太熟悉了,和哥哥梳妝臺上那瓶古龍水如出一轍。這個認知讓他喉結不自覺地滾動,像是咽下了某種不該有的聯想。
燭光的動作很慢。
帕角拂過掌紋時帶著羽毛般的重量,卻在觸及燙傷處時微妙地停頓。l溫透過織物傳遞,比方才的水流更灼人。琢藥看見對方低垂的睫毛在鏡片后投下扇形陰影,恰好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自已按著。
手帕被塞進他指縫時,邊緣繡著的暗紋字母z硌在虎口——這不是學生會統一配發的物品。
頭頂的聲控燈恰在此時熄滅,黑暗里只剩那方白帕像新月般發著微光。
洗手間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聲控燈熄滅的瞬間,琢藥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被塞進了他的掌心——是那張剛被收起來的學生會工作牌,金屬邊緣還帶著燭光口袋里的余溫。
金屬工作牌在掌心發燙。
琢藥在黑暗中攥緊那張工作牌,鋒利的邊緣硌進皮肉,與尚未結痂的燙傷重疊出新的痛感。學生證照片上的燭光穿著筆挺制服,嘴角噙著與方才如出一轍的、捕食者般的微笑。
洗手間外傳來規律的腳步聲——是哥哥。
他總能精確計算每次等待的時長,就像他能準確指出琢藥藏在數學試卷下的小抄,或是陽臺上第三盆綠植里埋的煙頭。此刻那雙意大利手工皮鞋正停在走廊轉角,既不過分靠近給予壓力,也不遠離彰顯放任。
琢藥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發燒,哥哥也是這般站在臥室門外。門縫下的陰影始終維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直到他摔碎水杯示弱才推門而入。
金屬牌在指間翻轉,背面刻著學生會辦公室的門牌號。走廊上的腳步聲忽然停了,接著是手機解鎖的輕微嗡鳴——哥哥在查看時間,這個認知讓琢藥后頸汗毛倒豎。
他最后看了眼鏡中的自已:
潮濕的額發,泛紅的眼尾,被咬出齒痕的下唇。還有緊握的右手里,那張正在l溫中逐漸升溫的金屬牌。
推門時,哥哥剛好收起手機。深綠色眼睛掃過他還在滴水的手指,在注意到校服口袋不自然的凸起時微微瞇起,最終卻只是遞來一包紙巾。
走吧。
這句話像把鑰匙,咔噠一聲鎖住了方才發生的一切。琢藥低頭擦拭手指時,學生會工作牌在口袋里貼上大腿皮膚,燙得像塊燒紅的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