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路的差役打開牢門,沖里面吆喝了一聲:“喂,王喜,有人找你。
”說罷,差役沖李羨點了點頭,便自顧自去干自己的事了。
角落干草堆里,一個男人窩窩頭似的蜷縮著。
他聽到聲響,蠕動了一下,似是才醒來,懵懵懂懂抬頭,看到兩個逆光的影子。
他首先認出的是蘇清方——自己幾天前撞見的美貌女人,可能取走了他的東西。
他猛的站直身,熊一樣粗壯,就要撲上去,“是你!”李羨眼疾手快,一把將蘇清方拽到身后,怒目相視,厲聲斥道:“放肆!”晨鐘暮鼓般,擲地有聲。
王喜這才看清來的青年,原本渾濁的雙眼驟然瞪大,“小殿下……”“我家公子!”被護在身后的蘇清方連忙高聲打斷這聲不合時宜的稱呼,也是提醒,“有話問你。
”誰家公子?李羨瞥了一眼身后的蘇清方。
王喜呆在原地,反應了許久,試探著問:“是……臨淵公子嗎?”臨淵,正是先皇后給李羨取的表字。
李羨不禁蹙眉,審視著眼前蓬頭垢面、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你認識我?”“當年小人跟著……”王喜斟酌了一下稱呼,“主人,曾經見過公子……”故人相識,蘇清方知道他們必有一段很長的舊話要談,知趣退到牢門外,一為望風,二為避嫌。
盡管無論如何是能聽到的。
牢內的李羨心頭茫茫然,提起從前竟恍如隔世,卻可笑,自己對此人毫無印象。
“你怎么會在這里?”李羨沉聲問。
王喜嘆息道:“自從主人身死,小人無處謀生,只能……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勉強過活。
”李羨目光凌然,“當年之事,你臨陣脫逃了?”謀逆重罪,寧枉勿縱。
王氏全族及其親信部下,盡數伏誅。
若非叛主潛逃,幾乎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不!”王喜連忙否認,“小人沒有叛逃!是主人,叫小人帶著辭夫人的手書離開。
主人說,事已至此,萬不可把公子和辭夫人再卷進來。
那封手書,可能被她……”他正欲指門外的女人,卻被李羨打斷:“這么說,是我母親,傳令你們整裝進山的?”“正是!我們是奉命前來護駕,絕無半分不臣之心!”王喜以頭搶地,淚流滿面,“公子!王氏一門,都是清白的!是上面那個人,一直對王氏和公子不滿,借機發難!公子,你要給我們做主啊!”一句話,把李羨徹底拉到了王氏陣營、皇帝的對立面——不是因為王氏謀反廢除太子,而是因為針對王氏和太子所以扣死罪名。
遠遠聽到的蘇清方心底一沉,下意識回頭看向李羨,卻只能看到他黢黑的背影,在搖曳的燭火下抖晃搖擺。
一邊是他父親,一邊是他舅舅,一切都只在他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