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煙不可思議地抬起眼,顧蘊那番話聽不出憤怒,聽不出怨懟,聽不出哀傷,只淡淡的,一絲情緒都不帶。
然而越是平淡,越讓秦煙脊背生涼。
“魏家滿門幾十口人,除了策劃這件事的主謀,其余的,都是無辜的呀!”
顧蘊慢條斯理端起茶盞,用杯蓋拂去茶沫。
“只要主謀姓魏,那么魏家人就沒有人無辜。”
也許是因為當事人是自己,死亡來的太快,她尚有些迷茫,借秦煙身體復活后,她反而對神明心存感激,從始到終,都不曾存在過怨恨。
“可是母親,易地而處,若王家有人犯了滿門抄斬的罪,而我因此受了牽連,我也會覺得委屈的,明明我什么事都沒有干,別人做錯事的時候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顧蘊用力將茶盞擲在地上,有一粒碎瓷跳起來劃傷了秦煙的手背,出現(xiàn)了一條極窄的血口。
“道理我如何不懂?可我是一個母親,他們害死了我的女兒,讓我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就算讓魏家滿門陪葬,我女兒也再活不過來了。”
似乎先前只是將xiong中驚雷封印在了平靜的湖面下,那驚雷炸開,頓時驚天撼地。
秦煙想到自己那早夭的二姐,立時起身將顧蘊摟住,“母親,馥兒在這里,你摸摸馥兒的臉,是不是熱的?”
顧蘊眸中淚光閃閃,怔怔撫摸秦煙的臉頰,“是熱的,可到底和我生的馥兒不同了。”
秦煙心里窒得慌,“母親,那只是一具皮囊而已,皮囊是死的。”
顧蘊捧著秦煙的臉,“馥兒,你的肉身還在皇宮里,陛下用千年寒冰保存得很好,血肉未曾枯竭,像還活著一樣。秦煙的肉身能夠容下你,你原來的肉身就更不在話下了。”
秦煙難以接受,一把推開顧蘊。
“回不去了!我想做王馥,也想做秦煙,王馥活著,秦煙就必須死,母親知道喪女之痛有多痛,難道還想讓秦家二老也體會一次嗎?母親,您原諒女兒,女兒不能這么自私。”
顧蘊抬手捏住xiong口的布料,退回去坐著,仰頭閉上眼,一滴淚便順著眼角往下滑落。
“你走吧!讓母親靜一靜。”
秦煙終是不忍,走過去跪下叩頭,額頭抵上顧蘊的綢緞鞋面。
“母親,是女兒不孝,您務必保重身體。”
出來時太陽還未落山,她本來可以再待一會兒的,可此刻她迫不及待想要逃離太尉府。
轉入游廊時,她想起了鄧衛(wèi)民,側頭望去,假山旁空無一人。
鄧衛(wèi)民已經(jīng)離去了。
勤政殿門前那道該死的石階
檐上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