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伸出來只手適時攙了她一把,與其同時頭頂響起一聲嘲笑的:“你是每回走路都不看地面?”
李秀色當即“唰”一下站直了身子,胳膊迅速從他掌中抽了出來,又條件反射朝旁邊使勁挪了挪,讓出了位置,如同當日于揚州亭下樓時一般避之不及。
顏元今淡淡看了她一眼,收回了手,什么也沒說。
他越過小娘子,一臉的氣定神閑,在顧雋對面的桌邊坐了下來,也不繞圈子,上來便屈指叩了叩桌面:“東西呢?”
顧雋一手捏著羊毫,一手自身側撈了個包裹拋了過去,一面道:“昨昨兄,你與李娘子二人是約好一道來的?”
顏元今挑著眉沒應聲,只低頭拆起了包裹,自內掏出一柄卷軸來。
李秀色站在門邊有些想逃,又怕過于顯眼,硬著頭皮進去,扯起嘴角笑:“碰巧而已,沒想到世子也來了。”
早知道她就不來了。
她打量了一下顏元今的神色,這小郎君今日穿了一身金色圓領廣袖長袍,配吉祥紋金冠,顯得額外矜貴,舉手投足間也都生出些倜儻滋味。她神思一飄,暗罵怎的一時不察開始欣賞起臉來了,又繼續觀察他表情,見他低頭安靜看著卷軸,似乎還真沒半點異樣。
她有些放下心,想來是自己多慮,指不定即使傳音雀真飛過去了也什么都未錄到呢。如此一來,李秀色又變得從容,在桌邊尋了個位置坐下。
顧雋一邊為自己的畫作點墨添筆,一面道:“昨昨兄,為何專要白子石的卷子?”
顏元今沒搭理他,他低頭看著手上那份科考卷,經貢院存放保存得十分完好,字跡也都十分清晰,就是卷面太大,不大好端詳,于是他手一偏,干脆將卷軸于桌上一滾攤了開來,直接占去顧雋的半處地方。
顧大公子“哎哎”叫喚了兩聲:“我的畫……”
他忙手忙腳亂將自己的畫作抽開放至另一邊桌上,一面又繼續自說自話道:“你不說我也曉得,昨昨兄是覺得白子石當年科考有鬼?”
李秀色原本不知他倆在說什么,聽得稀里糊涂,一聽“科考”二字當即一激靈,豎起了耳朵,只聽顧雋又道:“這幾日我邀人喝茶作畫,觥籌交錯間確實打聽出了些,巧得很,當年科舉前三甲共十七名進士,除卻都城早有姓名的那三兩世家,其余大半與白子石都曾在同一個書院進習過。”
顏元今抬眼。
顧雋:“喚做英華。”
“英華書院?”廣陵王世子對都中有幾處書院并不了解,畢竟他自小于宮中進習,下意識便道:“有問題?”
這一回輪到了顧大公子賣關子了:“算是罷。”他說完便朝著廣陵王世子微笑,沒有要再說下去的意思。
顏元今把手中卷軸一收,騰了地方給他放畫。顧大公子立馬笑瞇瞇地把自己的大作重新鋪了回去,這才繼續道:“英華書院本沒有什么問題,這些年來書院源源不斷為都中貢獻人才,也是尋常之事。不過這書院的山長是化過名的,化名前有一宗鮮為人知的履歷,便是他年輕時曾于都中某位世家家中私塾上過課,后并未去考取功名,而是出去創辦了宗學。”
顏元今沉吟著“嗯”了一聲,慢條斯理道:“所以這廝因著在謝家私塾待過,同謝家有過淵源,于是后來也可能一直暗中在替謝家做事,乃至或許整個英華書院背靠著的便是謝國公府?”
顧大公子一愣,雖說他就是這么想的,但還是仔細回想了下方才自己的言談之中還尚未透露半個“謝”字,有些訝道:“昨昨兄怎么知曉是……”
“蒙的。”
“……”
廣陵王世子睨他一眼,懶洋洋道:“你倒是也有幾分用。”
顧雋有些不好意思:“昨昨兄過獎過獎。”他說著,又從懷里掏出了個冊子,創造新一份驚喜:“這是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