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人一身道衣,須發皆白,唇角噙著淡笑,已至花甲,眉眼卻仍是精神:“娘子還認得老夫。”
認得歸認得,就是不知叫什么了。正有些心虛,一旁的顧雋上前行禮:“長齊道長。”
李秀色聽見忙跟著行禮道:“道長,敢問衛道長現在在哪兒?”
她是收了信的,深知衛祁在應當是在受罰,但不好供出道靈,只得委婉詢問,卻不想長齊只是對她微微一笑,并沒有要答的意思,而后目光越過她,落在了她身后的吳荑兒身上,打量片刻,點點頭道:“你來了。”
吳荑兒一怔,下意識回道:“是。”
“跟我來罷。”長齊只望她半晌,而后沉聲道:“他等你許久了。”
李秀色在旁看著只覺有些莫名,又見吳荑兒聞言便是眼圈一紅,并未問緣由,輕輕“嗯”了一聲后,便乖巧跟在長齊身后朝一處去了。
小娘子忙也提裙跟著追了上去:“您知道我們今日為何而來?你認得她?”
“不認得。”長齊視線又一落:“老夫只認得這個簪子。”
化僵作陣卻依舊久留怨氣不散,當有余念未解。長齊命弟子收陣,只盯著陣中的廖子司,以拂塵銀線束于其手掌五指,便見它手臂不動,唯有五指在銀線牽扯下輕輕撥動起來,沉重而緩慢地于空氣中描繪出什么。
是雙蝶簪子的形狀。
而此刻,這簪子正于少女的發髻一側,染著些許陽光,盈盈燦爛。
李秀色有些愣了愣,一路跟著行至一處院子,此院黑瓦黑墻,院墻格外的高大,一眼望不見天,每間房上都貼了符箓。
長齊行至東南角最一側的房前道:“僵氣擾人,久留傷身,唯有一炷香的時間。娘子解怨后另有觀中施法送棺歸家,此后再不得相見,前塵往事不再做數,可做好了準備?”
吳荑兒身子一顫,許久才點了點頭。
“那便好。”長齊說完,又看了另兩人一眼:“二位且在外等著便好。”
李秀色道:“我們不能進去?”
長齊笑了笑,沒說話,只一旁忽來了兩個道士,將她與顧雋請出了院。
顧大公子聽話得很,客客氣氣跟著走,倒是李秀色使勁扭著脖子不住朝后看,只遠遠瞧見吳小娘子顫抖著手,輕輕推開了那扇門。
瞧不見吳荑兒與傅子司見最后一面,李秀色實在好奇得緊,眼見顧雋坐在一邊一臉愜意地喝起茶來,實在有些看不下去:“只叫我們等在這,你便不難受嗎?”
“李娘子。”顧大公子頭也沒抬,只溫和道:“倘若看見他們的最后一面,你會更難受的。”
“……”
這話倒讓李秀色一時有些無從反駁。她不由得多看了顧雋一眼,瞧這廝這般沉靜寡言,心中倒是比誰都看得更清。
“吳娘子一事,她自己定能處理好。我們來此,是有其他更為緊迫的要事。”顧雋說完,見李秀色也心定下來的模樣,他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忽道:“李娘子,你與昨昨兄前夜——”
李秀色剛抬杯喝水,聞言才定下的心頓時又亂了,狠狠嗆了一口:“你可別瞎說,我和他前夜什么都沒做!”
顧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