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婢女倒也伶牙俐齒,一心為自家小姐,言語間便有些激動。
喬吟并未制止她,也并未說什么,只拿過了李秀色遞來的信,靜靜看了看,攥紙的手微動了下,忽而笑了笑:“他也在受罰?”
李秀色忙道:“是的。說是陰山觀罰得更狠,掌門盛怒,非但要他跪,還有各種說是后山專門懲人的陣法,美其名曰磨練心志,只要衛道長松口便可過陣,他卻半點口未開,硬生生受了。”
春采在旁似乎也愣了愣,但這小丫鬟明顯還有些不服氣,小聲嘟囔道:“這誰知道呢,也不早傳個信來……”
喬吟沉默了半晌,眼睫終于動了動,像是為了掩蓋情緒,故意道:“罰便罰罷,我又不是沒為他跪過?!?/p>
又將目光放至信件中的“心意已決”四個字上良久,眼底終于現出了一抹酸澀的、幾欲落淚的笑意:“原先我只當他也唯信命,原來也是不肯低頭的?!?/p>
賓客到了大半,喬老爺便催人叫女兒去前廳迎女客了。此番生辰宴國公府似乎有意大事鋪張,除了喬吟自己邀的一些熟悉或友人,賓客中不乏其他有頭有臉的王公貴族或是喬恒看得起的朝中新貴。
喬吟懶得同那些不熟的人虛與委蛇,只帶著李秀色同自己一些兒時的玩伴小娘子打了招呼,那些小娘子紛紛獻上自己的禮物,一個賽一個的珍貴,多是些珍寶或飾品。喬吟不太在意這些,并未打開來看,只一一謝過,叫春采收了去。
李秀色也趕忙把自己的叫小蠶抱上來,一個裹了粉色宣紙的小木盒,折得整整齊齊,盒外還扎了繩子,打了個似乎想極力掰正、但還是有些歪歪扭扭蝴蝶結。
小蠶在旁邊得意介紹道:“喬娘子,這是我家小姐親自包的,繩結也是她親手打的呢!”
李秀色也絲毫不謙虛:“喬姐姐,你瞧我這結打得好看嗎?”
喬吟違心道:“好看?!?/p>
她說著將外頭那層宣紙小心翼翼地拆開,疊至一旁。打開盒子,里頭放置著一個紅藍色相間的錢袋,上頭繡了紋路,繡線針法頗有些青澀,但不難看出是把瑤琴。
小蠶忙又道:“喬娘子,這袋子是小姐在千機樓買的,出自名家,都是上好的料子,但是上頭那把琴是我家小姐一針一線親手繡的。”
說到這,小蠶還有些奇怪起來,小姐以前不愛出門時也不是沒親手做過東西,比如給那高復就做過不少,素來是心靈手巧的。怎的前幾日繡這個時好似壓根不會用針線似的,還將自己手扎了。
“真好看。”
喬吟果真笑意吟吟的,在那袋子的琴上摸來摸去,她素來不喜什么奇珍異寶,眼下這小娘子親手做的禮物,倒像是正送至她心尖尖兒上了。
李秀色嘆口氣道:“可惜就是缺了個掛件。喬姐姐,你瞧這袋子邊上,原是可以掛個掛飾的。但我挑了許久,也挑不著合適的。我回頭再給你找個配飾掛上。”
“這樣便已經很好了,我歡喜得不得了。”喬吟寶貝地揣進懷里道:“你怎知我不喜戴香囊或玉墜,出門就只喜裝個錢袋子?”
李秀色嘻嘻一笑,正要再說些什么,忽聽旁邊有人道:“原來妹妹在這,我正尋你呢?!?/p>
扭頭看,卻是李秀衣不知何時過來了,身旁跟了個婢女,捧著個長長的盒子。
喬吟也瞧過去,便見她稍稍作了個禮,端出了大家閨秀的氣場,柔聲道:“喬小姐。今日小姐壽誕之際,我與妹妹特來給您賀喜了?!?/p>
給旁邊遞了個眼色,那婢女便趕忙將手上東西呈了上來。
李秀衣笑道:“秀衣不知娘子喜什么,唯一日曾于長齋閣上見過小姐撫琴,金聲玉振,朱弦悅耳,宛如高山流水叫人向而往之。小姐如此通琴,小女不才,便隨意朱雀大師打了把‘千絲曲’,還望小姐莫要嫌棄?!?/p>
喬吟目光落至一旁的琴上,輕輕撫了一記,琴弦錚錚振出余音。雖然材料與音質還遠遠不及多年前廣陵王府那世子封口的那一個,但確然也是把好琴,這個李家二小姐嘴上說的隨意,但分明是花了大心思的。
“有心了?!?/p>
李秀衣裊裊婷婷地道:“喬娘子不必多謝。”
她見喬吟只看了一眼琴后便讓一旁的春采收了下去,而手中卻還捧著李秀色那個寒磣的錢袋子,嘴角稍稍有些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