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玲姐攔住了他,她剛哭過,嗓子沙啞,聲音帶著說不出的絕望和無奈。
“挺好的,伺候了這么久,等這一天來了,我竟然還有點解脫。”
蘭爹躺在床上,手一直扯著蘭玲姐的衣袖,蘭玲姐擦干眼淚,湊到床邊,跪在床頭。
“爹,有什么事你說,女兒聽著呢。”
“謝謝,謝謝你玲子……”蘭爹將“謝謝”兩個字,斷斷續(xù)續(xù)的重復(fù)了好幾次,“可惜,沒看到我的玲子嫁人的樣子……”
蘭玲姐緊緊地握著蘭爹的手,眼睛跟不要錢一樣,成直線般掉落下來。
“嫁,爹,明天我就嫁,爹你好好活著,親眼看我出嫁,昂。”
蘭爹伸著手,仿佛想摸一摸蘭玲姐烏黑的長發(fā),到底是沒力氣,手垂了下去,再也沒有抬起。
蘭爹下葬那天,天放了大情,村里好多嬸子都來幫忙,席面做的特別大,每桌都有三個大葷,蘭玲姐的眼淚好像在那個晚上哭盡了,停靈三天,一滴眼淚也沒掉。
“憑誰伺候這么多年,如今到頭了也得長舒口氣。”
刷碗擦桌的嬸子們聊了起來,幫忙的清哥兒順耳聽了幾句。
“可不么,玲姐兒多有孝心啊,被一個老爹拖累,苦啊。”
“再苦,如今也該甜了,聽說了沒,那個柳二郎可眼巴巴的等著呢。”
“嘁,光等著有什么用?”
石叔嬤指了指在外面,吃飽喝足嘮嗑的漢子們,低聲說:“沒見那楊改小子,大早起提著東西就上門了,今天一整天都忙的腳不沾地,好似死的是他爹一樣。”
由于蘭爹突然去世,蘭玲姐跟楊改的親事不了了之,本來這親事就還沒有徹底定下,如今這樣,自然也沒人再提這門親事了,除了那個傻小子楊改。
“別胡說,”出聲的是,那日跟著石叔嬤在河邊跟王連越說話的那個嬸子,叫慧娟的。
“也是,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呢,再說了,如今……這人都去了,蘭玲豈不是想去哪都行,以后只剩下享福了。”
另一位嬸子插了句嘴,這話帶著的深意,在場的人都聽懂了。
“秋霞嬸子,”蘭玲正好過來,這幾日忙碌下來,她的臉色明顯有些憔悴,“不管我爹怎么樣,我跟那柳二郎都沒以后了。”
被抓包的秋霞嬸子笑了笑,連忙拉著她坐下來,清哥兒給騰了個座,起身去爐子上提水壺,給在座的一人添了點水。
“是,是,嬸子也是這個意思呢。”
“這夫郎叫個啥來著,今年剛嫁過來的吧,”清哥兒身形一晃而過,那石叔嬤眼珠子一轉(zhuǎn),話題轉(zhuǎn)移到清哥兒身上,“半響也不見出聲。”
“去年冬天嫁過來的,王老大家的,你忘了!一嫁過來,那王老大就被克死了!”
清哥兒還沒開口說話,一位心直口快的嬸子就張口替他回答了,他話音剛落,在座的沒一個人講話。
“嗯,但王老大不是我克死的,”清哥兒抬起頭直視著那位嬸子,聲音不大但是不卑不亢,“縣城大夫都說是他本來就有病,跟我沒關(guān)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