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枕溪的嘴角,緩慢地向上牽起了一個弧度。
那雙總是帶著書卷氣、透著疏離的眼眸中,是一片澄澈的淡然。
“太子殿下。”
她的稱呼依舊得體,語氣平和得如同在討論天氣。
“燕王殿下心憂兄長傷勢,一時情急,失儀之處,還望太子殿下莫要介懷。”
她輕描淡寫地將李峻的捏碎茶盞定性為情急失儀,為方才的沖突定下調子。
緊接著,她微微偏頭,目光落到了李陵蒼白的面容之上,紅唇微啟。
“只是殿下適才所言,臣女斗膽以為有些不妥。”
“臣女雖不敢自矜門第,卻也自幼承訓于詩禮之家,知廉恥,明進退。”
“殿下將臣女與風塵女子相提并論”
她微微停頓,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一絲惋惜,如同師長在規勸失禮的晚輩。
“不僅有損殿下清譽,更失卻了皇家體面。”
“若傳揚出去,讓御史臺的言官們知道殿下如此羞辱一位國公之女,恐于殿下更添煩擾。”
緊接著,她的語氣微微一轉,帶上了一絲理解和寬容,嘴角掛著一抹淡然的弧度。
“當然,臣女深知,殿下重傷初醒,神思難免倦怠恍惚,此等言語,想必是病中囈語,并非本心。”
“臣女雖不精岐黃,卻也略通望氣之術。”
高枕溪的目光變得專注而柔和,如同一位真正關心病患的醫者,仔細端詳著李陵的面色。
“《素問》有云:‘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
“臣女觀殿下此刻,印堂青晦,目光散亂,氣息促而不勻,言語無倫而失矩此乃五志過極,邪火內熾,上擾清竅,下灼臟腑之危候。”
她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圓潤,如同珠落玉盤,卻字字暗藏鋒芒:
“此癥根不在外傷皮肉,而在心魔盤踞,郁結難舒。”
“若不能平心靜氣,戒絕嗔怨妄念,恐非但沉疴難愈,更易引動舊創。”
她微微一頓,目光似是無意地掃過李陵額角,“舊創”二字,輕如鴻毛,卻又意有所指。
“屆時病勢纏綿,深入膏肓,縱有扁鵲華佗再世,怕也回天乏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