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
天光剛破開云層,蘇長順就醒了。他躺在炕上,今天,是聾老太太的好日子。他幾乎能想象那老虔婆此刻還蜷縮在后院那散發著霉味的破炕上,做著蘇長順身敗名裂,她重新掌控傻柱的美夢。
做夢!蘇長順心底冷笑。易中海倒了,賈張氏蔫了,這院里最后一塊又臭又硬的絆腳石——聾老太太,今天也得被他親手撬翻,碾碎,他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塵埃落定前的肅殺。
上午九點剛過,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打破了四合院清晨的寧靜。
王主任來了,依舊是那身洗得發白,漿得筆挺的干部裝,臉上罩著一層寒霜,眼神銳利如鷹隼,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威壓。她身后,跟著兩名身強力壯,面無表情的年輕干事,步伐堅定,目標明確——直奔后院聾老太太那扇搖搖欲墜的破門。
院里早起倒痰盂,生爐子的人,看見這陣仗,心頭都是一凜,下意識地縮回屋里,只敢從門縫窗隙里往外窺探。空氣瞬間凝固了。
王主任走到聾老太太屋前,沒有絲毫停頓,對其中一個干事一揮手。那干事上前一步,直接推開了那扇虛掩的門板。
昏暗的光線下,聾老太太穿著她那身油光發亮的破棉襖,正坐在炕沿上,臉上還掛著精心排練過的凄苦和委屈。看見王主任帶著兩個煞神似的干事闖進來,她渾濁的老眼先是一愣,隨即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馬上又條件反射般地擠出兩滴渾濁的淚,癟著嘴,顫巍巍地伸出手。
”王…王主任!您可算來了!老婆子我…我苦啊…被那…”
她還想繼續她那套聲淚俱下,等待青天大老爺主持公道的戲碼。
然而,王主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沒看見她伸出的手,更沒聽見她那開了頭的哭訴。她眼神冰冷地掃過老太太那張做作的臉,直接對身后兩名干事下令,聲音斬釘截鐵,不帶一絲溫度:“帶走!”
兩個干事如狼似虎,一步上前,一人一邊,鐵鉗般的大手直接抓住了聾老太太下意識想往后縮的胳膊,動作粗暴,毫不客氣,幾乎是架著她就往外拖。
”哎呀,你們這是干什么?放手,快放手啊,殺人啦!當官的打人啦!”聾老太太被這突如其來的,毫不留情的舉動徹底打懵了,巨大的驚恐瞬間攫住了她,她爆發出凄厲尖叫,”王主任,王主任您說過要給我做主的啊,您說過不放過壞分子的,您不能這樣對我這個孤老婆子啊,救命啊,街坊鄰居快來看啊,殺人啦!”
她試圖用撒潑打滾,呼天搶地來吸引注意,制造混亂。那副潑辣兇悍的勁兒,與她平時扮演的孱弱可憐判若兩人。
王主任聽著她刺耳的嚎叫,看著她徒勞的掙扎,那張嚴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處翻涌著被愚弄后的滔天怒火和冰冷的厭惡,這老東西,死到臨頭還在演,還想利用她?行,你想演是吧?我就讓你當著所有人的面,演個夠,看看到底誰才是那個該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壞分子!
她根本不屑于再跟老太太廢話一個字,也無意解釋,只對干事使了個更凌厲的眼色。兩個干事手上加力,幾乎是半提半拖的將哭嚎掙扎,腿腳離地的聾老太太強行架出了屋子。
走到中院時,正撞見聞聲趕來,一臉驚駭茫然的劉海中,閻埠貴。兩位聯絡員看著眼前這急轉直下的局面,徹底傻眼了。
前些天王主任還聲色俱厲地警告他們老太太出事唯他們是問,怎么轉眼間就親自帶人來抓她了?這反轉也太快太狠了吧?
王主任腳步未停,目光如電般掃過他們,聲音冰冷而威嚴,不容置疑:“劉海忠,閻埠貴,聽著:立刻,馬上,組織全院所有能走動的人,一個不落,全部到街道露天會場,參加批判封建余毒,清除尊卑特權思想教育大會!重點對象就是聾老太太劉氏!現在,立刻去通知,快。”
”批…批判大會?”劉海中,閻埠貴腦子嗡的一聲,臉都白了。這名稱聽著就殺氣騰騰,是針對老太太的批斗會?兩人嚇得魂飛魄散,哪敢怠慢,連忙點頭哈腰:“是是是,王主任您放心,保證都到,馬上!馬上!”說完,連滾帶爬地沖向各家各戶,聲音都變了調地嘶吼起來:“開會了,開會了,街道王主任緊急命令,全院所有人,立刻去街道會場,參加重要大會,一個都不能少,快,快啊!”
整個95號院瞬間炸開了鍋,驚疑,恐懼,好奇…各種情緒交織。人群像被驅趕的羊群,帶著茫然和不安,涌出院門。
蘇長順拉著李曉梅的手,平靜地匯入人流。經過王主任身邊時,兩人目光短暫交匯。王主任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那眼神里是確認,也是決絕。蘇長順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冰冷的弧度,握緊了李曉梅有些發涼的手,穩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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