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帝略想了想,他登基第二年改年號,景熙二年,那時候他登基三年,還不滿十七歲,終于徹底把控了朝政大權,正是沉溺政務時,這時候,在遙遠的東海,有一個過了弱冠的青年人考中秀才,并且喜得千金,阿嫵出生了。
他便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道:“那令尊一定讀過朕的御書。”
他曾專門為天下學子寫過一封御書,當時傳抄甚廣,哪怕遠在東海之濱,這位中了秀才的阿嫵父親也應該讀過。
那位秀才一定不知道,有一日,他身邊哇哇啼哭的女兒會長大成人,會漂泊至皇都,會伴圣駕。
阿嫵驚訝:“啊?那我不知道了。”
她去哪兒知道啊,她爹棄儒從商后,再也不提過去的事了。
之后她雖也識字,讀了三字經千字文之流,可父親只說不必多讀,學多了沒用。
想起這些,她嘆息了聲:“其實阿爹……據說可是才華橫溢,聞名鄉(xiāng)里,我娘說的。”
景熙帝聞聽,輕輕挑眉:“是嗎?”
阿嫵對于他這聲下意識的疑惑有些不滿,她覺得他看輕了自己阿爹。
她便嘟噥著說:“我雖然沒什么學識,但是我爹不一樣,我娘就是因為我爹學識淵博才嫁給他的!”
景熙帝對此贊同:“令尊身處邊遠之地,竟能考取功名,自是滿腹才華。”
然而他的夸贊在阿嫵聽來依然有些輕描淡寫,她敬仰的阿爹,喜愛的阿爹,在他口中,也只是一個“邊遠之地考取秀才的書生”。
阿嫵:“我記得有個說法叫天子門生,那是什么意思?”
景熙帝:“會試通過者,為貢士,會參與殿試,殿試之上,朕會親自出題考驗學子,凡被朕選為三甲者,為朕的門生,便稱天子門生。”
天子門生自然是一生的榮光,凡被他選用者,會進入翰林院備職,前途遠大。
阿嫵想了想最近所學,便明白了。
科舉之路分為院試,鄉(xiāng)試,會試和殿試,景熙帝親自考取學子是殿試,而自己阿爹通過考試是院試,距離殿試還十萬八千里。
所以在景熙帝心里,區(qū)區(qū)一秀才,再有才華,也不過爾爾,殿試時他曾考取的那些,比自己父親怕不是年輕有為了多少倍。
她不高興地哼了聲:“我阿爹必是被耽誤了!”
景熙帝看她不快,忙行至榻邊,攬住她,溫聲哄著道:“能教導出阿嫵這樣鐘靈毓秀的小娘子,阿嫵的阿爹必懷鴻才偉略,為世情所累,以至于不曾一展抱負,怪朕,不能精擇賢良,錯失大才。”
阿嫵還是不痛快,扁著唇,不言語。
景熙帝哪里舍得讓她有半分不痛快,只能又哄著道:“哪一日他老人家歸來,若愿意,可酌情開恩,重回書院參加鄉(xiāng)試。”
這自然是格外開恩了,不過阿嫵想想,考了鄉(xiāng)試考會試,祖宗墳頭長草,有機會殿試,好了,跪在那里三呼萬歲,天子隆恩,收他當門生了。
她爹,當他的門生?
呵呵。
阿嫵:“誰稀罕!我阿爹才不稀罕!”
這話但凡換一個人說那都是死罪,不過景熙帝知道自己不能計較。
枕邊人,年紀又比自己小,說了什么不周全的,只能怪自己沒好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