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帝聽此,笑了。
他挑眉,涼涼地道:“德寧,你要知道,從你出生那一刻,你是朕的血脈,便已經注定享受這世間榮華,身為大暉的公主,你父親是皇帝,你的兄長也會是皇帝,你這一生都不會有真正的委屈,所謂委屈,不過是自視甚高的唯我獨尊罷了!”
德寧公主一怔,她有些茫然地望著上方的景熙帝。
景熙帝:“你出生時,朕大赦天下,你及笄時,宮中諸局提前兩個月籌備,將來你出嫁,也是十里紅妝天下第一嫁,你為金枝玉葉,縱享榮華,你卻并不知足,反而視作理所應當,甚至還在抱怨你的父皇沒有給你母妃更高的品階?”
德寧公主意識到什么,臉上血色慢慢褪去。
景熙帝:“你見過哪個閨閣女子,竟然膽敢插手自己父親的后宅事,哪一日你出嫁了,難道還要管你姑舅后宅事?或者你姑舅但凡有些許不周,你便要囂張跋扈當堂質問嗎?”
他神情冰冷:“更不要說這是朝廷的后宮,后宮娘子都是你的庶母,她們有品階有誥命,是我大暉內命婦,今日莫說是一位貴妃,便是八品的選侍,也輪不到你一個未出閣的閨閣女子在這里指手畫腳!”
德寧公主嘴唇顫抖,喃喃地道:“兒臣,兒臣知錯了,兒臣真的知錯了,兒臣只是看母妃日日以淚洗面,心中難受,才有此疑問,兒臣不是要故意刁難哪個,更沒想到一時沖動之下,犯下大錯。”
景熙帝漠聲道:“德寧,往前推三十年,我大暉公主遠嫁番邦和親的,或者幽禁深宮的也不是沒有,你以為沒有你的父皇,能有你今日的榮光?是誰給你的底氣,要你在朕面前如此放肆?”
德寧聽此言,冷汗直流,后怕不已:“如今兒臣明白了,母妃已貴為嬪,這是皇恩浩蕩,是父皇體恤兒臣,要給兒臣一個體面。”
此時的她終于認清楚了一個事實,她的父皇對她的母妃并無半分憐惜和愛意。
給一個康妃的份位已經是看她情面了,再高,不可能了。
因為生母不知足,反而貪得無厭,所以干脆奪去了這份位,貶謫為嬪。
景熙帝垂著眼,無聲地看著下方含淚的女兒,依然不曾言語,原本的冰冷褪去了一些。
說到底,這是他的血脈。
阿嫵躲在后面,隱隱也感覺到了,此時景熙帝情緒些微的變化,他似乎少了惱怒,開始心疼這個女兒了?
這時,景熙帝終于開口,聲音依然冰冷:“德寧,你也許覺得朕今日對你太過嚴厲,但你必須明白,朕今日立即挑選一個夫婿,十里紅妝送你出嫁,朝堂間沒有人能挑出朕半點不是,至于你的生母,她既犯了錯,朕為什么要容忍?朕一道圣旨把她打入冷宮,她半句話都休想多言!”
德寧低垂著頭,羞愧不已。
景熙帝繼續道:“其實朕往日對你和你的兄長,有諸多不滿,總覺得你們并不是朕想要的兒女模樣。”
德寧公主詫異地抬起頭來,她沒想到父皇竟這么說。
景熙帝:“不過朕也明白,你們生來便是你們自己,縱然是朕的兒女,朕也沒辦法猶如修剪盆景一般恣意修剪,所以朕接受了,也認了,只能認了。”
德寧公主心中震撼,她喃喃地道:“父皇…”
景熙帝:“朕縱然有千萬個不滿,唯一慶幸的是,你們都還算性情良善,不是那種囂張跋扈仗勢欺人的孩子。”
德寧公主一聽這話,眼淚便瞬間落下,她感激感動,誠惶誠恐。
她忙為自己辯解道:“父皇,兒臣也不是故意要欺負寧貴妃,她做貴人的時候兒臣確實說了幾句,可……兒臣也不是故意的啊!”
藏在暗處的阿嫵聽這話,簡直倒吸一口氣。
她竟然還提這個……
景熙帝:“哦,那你如實道來,朕想聽聽。”
德寧公主便開始一股腦地說,連當時紅喇子小葫蘆一事,她全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