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花轎馬車上,秦楚玥還愁眉苦臉的,荔枝不解,安慰道,“小姐,今天大喜,應該高興才是,你舍不得侯爺他們,婚后還可以常回來看的,太子殿下他是個好人,不會不許的。”
“他不許?他敢?”說完又深深嘆了口氣,什么許不許的,她都沒機會了,“唉,心里苦。”
荔枝實在不能理解秦楚玥的“苦”,只好轉移她的注意力,“小姐你快看外面,好多人呢。”
“人有什么好看的?”秦楚玥悶悶地說。
“不是人,是好多好多好多好多人。”
秦楚玥探頭看了一眼,還真是,她從來不知道天都人這么多。
道路兩旁的屋檐上都掛了紅燈籠,士兵整齊排列,維持著秩序,沿途都有人灑銅錢灑花瓣,所過之處被花瓣鋪滿,說一句十里紅妝也不為過。路旁百姓比肩接踵,人擠著人,烏泱泱的,個個伸頭探腦生怕錯過了游街的婚車。
八駕的馬車描金繪彩,車廂內外都裝點著珠翠寶石,馬兒身上掛著鈴鐺,馬車平緩行進,繞著城走,走動時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鈴聲,伴隨著震天的鼓樂和喜炮還有人們的笑鬧聲。
她前世成婚的時候緊張地坐在車里,都沒有看過外面這般鮮活喜慶的景象。
“小姐,你看多熱鬧,全天都的人都來送你出嫁啦。”荔枝笑盈盈地說。
秦楚玥心想,是啊,就讓我最后再看一眼天都吧。她探出半邊臉去,被荔枝急急忙忙拉回來,但那驚鴻一瞥還是有人捕捉到了。
后來,天都就傳遍了,嘉儀郡主,當今太子妃,貌若天仙,傾國傾城,總之就是天下第一大美人。
“小姐,新娘子不能露面的!”荔枝覺得她得換一招,“小姐你餓不餓,車上有糕點和水,是少爺們給的,怕你繞城久餓了。”
吃的喝的?秦楚玥記得前世自己就是給毒死的,那個死法肯定是中毒。即便是家中拿的,難保被人動過手腳。
于是她斬釘截鐵答,“不吃!不喝!”末了又補一句,“你也不許吃喝。”
她死就算了,萬一讓荔枝陪了葬,九泉之下主仆相見淚汪汪,多么凄慘。
荔枝不知道她家小姐這又是咋了,不過荔枝有個優點,就是聽話,不懂就不懂吧,反正郡主說什么就是什么。
太子成婚的地方是東宮,當馬車緩緩駛進皇城,車后十里長街,兵士們轉身向著馬車的方向,整齊劃一地行禮,山呼:“恭送郡主。”聲音響徹整個皇城。
秦楚玥的大伯父是兵馬大元帥,秦家北方武將出身,后接手定北王和鎮國長公主的勢力,手握大衍大半兵權,守衛國土,開疆辟域,雖然那些老世家都酸秦家是北方鄉下土包子,這第一世家是撿來的,但大衍凡著鎧甲者,皆敬秦家也是不爭的事實。
秦楚玥聽著身后的整齊喊聲,不知為何眼眶又shi潤了,眼前閃現著曾伴隨她長大的那些北方軍士,老老少少,她也算是在軍隊里長大的姑娘,不可謂不受震撼。
入宮后,經過一系列繁重禮儀,一直到晚間,秦楚玥才真正進了東宮。
新房內獨坐,看著小兒手臂粗的龍鳳燭,她心神恍惚,后叫人拿來筆墨紙硯,又屏退了喜娘和眾宮女。大家知道新太子妃深受天家喜愛,摸不清她的脾氣,都不敢得罪她。
一字一句寫完遺書后,秦楚玥單手撐著臉頰,精神高度緊張了一天生怕被人暗算的她,此時頗有些悵然,馬上就要死了啊,她還沒活夠呢
燕凌過來的時候,先看到的就是門口站了一群人,都是被趕出來的,問明后他揮手讓人都退下,自己推開門走了進去。
轉過幾道門簾,就看到他的小太子妃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紅紅的燭光映出她粉白臉蛋上薄薄的胭脂色,鳳冠早已被她扔到一邊,只有一身金絲刺繡的霞帔紅裳絢爛至極。
其實她不適合這樣華貴莊重的裝扮,但因為她此刻睡著,顯出于平日不同的乖巧來,眉如翠羽,臉若銀盤,膚似凝雪,那千嬌百媚的新娘妝看著也竟十分襯她。
燕凌忍不住伸出手,想看看她摸著是不是也像看著那樣嬌軟。指尖還未落下,便瞥見她臉旁的信紙,她新婚之夜在給誰寫信?
那手便就著轉了方向拿起信紙,卻萬萬沒想到這是一封遺書,燕凌剛看了開頭,臉色大變,急忙去把她脈搏,還好,活得好好的。
他又笑了笑,想起她在山中怕鬼又怕死的模樣,怎么可能尋短見?那又如何解釋這張淚跡斑斑的臨終之言?
更可恨的是,她全家人都提到了,連小丫鬟荔枝都有份,獨獨一句也沒提他這個夫郎。即便清楚自己娶她也不是出于兩情相悅,但面對這個他確實被她遺忘了的現實,燕凌心里還是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