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辰沒有說完,但那冰冷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此言一出,羅業如遭雷擊,面無人色。他沒想到羅辰竟會用如此粗暴直接的方式。而那幾名下人在威逼利誘之下,心理防線瞬間崩潰。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們爭先恐后地將羅業私下里的抱怨、咒罵,甚至酒后吐露的那些“若張渠帥打進來,我當為內應,保全族人”之類的投降言語,添油加醋地全部抖了出來。
“你……你們!你們血口噴人!含血噴人!”羅業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那幾人,聲嘶力竭地狡辯,“我沒有!我羅業生是羅家人,死是羅家鬼,怎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夠了。”
羅辰站起身,走到議事廳中央,目光如電,環視廳內聞訊趕來的幾位族老和管事,聲音如洪鐘般響起,震得每個人耳朵嗡嗡作響。
“我本念及叔侄之情,族人顏面,想給你留幾分體面,讓你在柴房里茍活終老。但國難當頭,你非但不思報效家族,反而為一己之私,散布謠言,動搖軍心,意圖里通外敵,置全堡數千人的性命于不顧!此罪,按戰時律,當斬!”
他沒有給任何人求情或議論的機會,直接對陳虎喝道:“拖出去!就在廣場之上,當著全堡軍民的面,以‘通敵叛亂’之罪,斬首示眾!將其家產全部抄沒充公,一半用以撫恤昨夜陣亡的將士家屬,另一半賞給參與守城的有功之士!”
雷霆手段,震懾全場!
荀衍看著羅辰果決的背影,心中暗嘆:這位少主,不但有謀,更有魄。亂世之中,婦人之仁,只會自取滅亡。今日立威,塢堡之心,才算真正擰成了一股繩。
半個時辰后,塢堡中心的廣場上,人頭攢動。
羅業被五花大綁地押在高臺上,面如死灰,嘴里還塞著破布,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響。
羅辰一身孝服,站在高臺邊緣,親自宣讀了羅業的罪狀。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廣場的每一個角落。當聽到羅業意圖獻城投降時,人群中爆發出憤怒的咒罵聲,尤其是那些流民,他們本就一無所有,塢堡是他們唯一的生路,誰要毀掉這里,誰就是他們的死敵。
“斬!”
隨著羅辰一聲令下,陳虎手起刀落,一顆花白的人頭滾落在地,鮮血染紅了高臺。
人群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震天的吼聲。
“少主英明!”
“殺得好!殺了這內賊!”
處理完內患,羅辰的目光重新投向了沙盤。塢堡的危機并未解除,反而愈發深重。
“福伯,”他看向一直肅立在旁的老管家羅福,“內憂已除,外患需解。求援之事,刻不容緩。長沙郡內,能與黃巾抗衡的,唯有盤踞在湘水兩岸的邢家和趙家。這兩家與我羅氏素有摩擦,但如今大敵當前,他們別無選擇。”
他指著地上那十套血染的鐵甲。“我這里有十套兵甲,二十桿長矛。你帶上五套甲,十桿矛,先去南邊的邢家。剩下的,再送往西邊的趙家。”
荀衍聞言,再次上前,低聲道:“少主,這兵甲乃我軍將士用鮮血換回,是守城之本,更是我們未來擴軍的根基。如此輕易送出……”
“先生,”羅辰打斷了他,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堡已固,心已安。如今,我們缺的不是守城的兵甲,而是能與我們并肩作戰的外援。這兵甲,留在庫房里是死物,送出去,才能盤活整個棋局。”
他走到羅福面前,將荀衍根據情報繪制的黃巾分兵路線圖,以及一本他憑記憶默寫出的、簡略卻精要的《孫吳兵甲圖鑒》殘篇,一并交到羅福手中。
“我們不是去乞求,是去談判。福伯,此去,你要讓他們明白兩件事。第一,張猛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他們。第二,與我們結盟,他們能得到什么;與我們為敵,他們又會失去什么。”
他拍了拍羅福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道:“告訴他們,唇亡,則齒寒。”
羅福鄭重地接過信物,渾濁的老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光芒。他對著羅辰深深一揖,轉過身,帶著幾名精干的護衛,迎著夕陽,踏上了決定三家命運的求援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