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氏塢堡的寨墻,是用巨大的山石和黑褐色的硬木壘成,墻頭插滿了狼牙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透著一股粗獷而剽悍的氣息。
校場上,上百名赤著上身的壯漢正在操練,吼聲震天,兵器碰撞之聲不絕于耳,充滿了原始的力量感。
主廳之內,氣氛卻有些微妙的緊張。
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邢道榮,正用他那粗壯的手指,一遍遍地撫摸著羅福帶來的那套鑲鐵皮甲。他的眼神里毫不掩飾地充滿了貪婪和渴望,就像一個看到了絕世珍寶的莽夫。
“東西,是好東西。”他甕聲甕氣地開口,聲音如同打雷,震得房梁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
他哼了一聲,抬起眼皮,斜睨著身形瘦小的羅福,“但你家那個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想憑著區區五套甲,就讓我邢道榮為他出兵賣命,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羅福微微躬身,姿態謙恭,語氣卻不卑不亢:
“邢家主誤會了。我家少主說,三家聯盟,共抗黃巾,非為羅氏,實為自保。今日之羅氏,便是明日之邢氏。這些兵甲,只是我家少主結盟的誠意,并非交易的價碼。”
他頓了頓,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另外,我家少主還有一個消息,想必家主會感興趣。”
說著,他便將黃巾軍一支偏師,正秘密繞道,意圖奪取下游李家村渡口的情報,低聲告知了邢道榮。那李家村渡口,正是邢氏塢堡對外運送物資最重要的一條水路。
邢道榮的臉色果然變了。他那雙銅鈴般的大眼死死盯著羅福,似乎想從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上,看出是真是假。
羅福面色不改,任由他審視,心中卻早已有了計較。對付邢道榮這種人,必須投其所好,直截了當。
“我家少主還說了,若三家聯盟,共破黃巾,戰后所有繳獲,他只取三成,剩下的七成,由您和趙家主平分。”羅福不急不緩地拋出了一個重磅籌碼。
“七成?”邢道榮心動了。他是個武人,腦子不復雜,算得很清楚。羅氏頂在最前面,吸引了黃巾主力,他們兩家出兵側應,風險小得多,事后還能拿大頭,這買賣劃算。
但他生性多疑,且好勇斗狠,沉吟了半晌后,一拍大腿,說道:“好!要我信他也行!要我出兵也行!不過,我有個條件!”
“家主請講。”
“三日之后,陳家村!讓他親自來會盟!告訴他,既然是聯盟,就得知根知底,當以強者為尊!讓他把他那個什么‘夜梟隊’里最能打的二十個好漢帶來,跟我手下這幫兔崽子們當場比劃比劃!誰的拳頭硬,誰的刀快,誰就是這次聯盟的主事之人!”
他沒有沒有提什么復雜的條件,而是提出了一個最符合他武人身份、也最直接、最具挑釁意味的要求。這既是赤裸裸的下馬威,也是一次試探,想在氣勢上先壓倒那個聲名鵲起的少年家主。
“老奴會將家主的話,原封不動地帶到。”羅福面色平靜地應下,心中卻暗道:有勇無謀,不足為懼。
辭別了咋咋呼呼的邢道榮,羅福馬不停蹄,又趕往坐落在西邊臨江丘陵的趙氏塢堡。
與邢氏的粗獷不同,趙氏塢堡處處透著一股精致與森嚴。青磚高墻,箭樓林立,堡內房舍儼然,巡邏的護衛步履沉穩,目不斜視,紀律嚴明。
趙平的書房里,燃著一支上好的檀香,氣氛安靜得甚至有些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