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陷入狂歡中的人們相比,他們口中的趙靖卻沒有那么輕松。
從奪回合州的第二天起,他就開始為應對徐鰲的反撲做準備。
為了堵住合州城南城門的門洞,劉七娃正領著一幫百姓在城里搜刮各種建材石料。
劉七娃的兵如狼似虎撲進城內尚存的深宅大院。
富戶們昨日還因趙靖的“既往不咎”和拒收捐納感激涕零,此刻看著自家庫房的門板、后院亭子的梁柱被粗暴拆卸,臉都白了,卻無人敢攔。
一個綢緞商剛嘟囔了句“總得給條活路”,就被兵士一槍桿砸在肩頭,踉蹌著被家人拖了回去。
府衙的雕梁畫棟在鐵錘斧鑿下呻吟崩裂,上好的楠木被粗魯地拖上板車,混著碎磚亂石,一股腦運往城南那片猙獰的廢墟。
城中央,王器的吼聲在百姓中傳開。
“趙大人有令!是帶把的爺們兒,想讓你爹娘婆娘娃兒有口粥喝的,抄家伙!上城墻!徐鰲的兵回來,第一個屠的就是你們這些‘從賊’的!”
“怕死的,現在就滾出三十里,看閻王爺收不收你這餓死鬼!”
一個瘦得脫了形的漢子猛地推開攙扶他的老母,嘶吼著撲向堆放銹蝕兵器的角落,抓起一柄豁口的腰刀,叫道:“干了!橫豎是個死,老子跟著趙大人和徐鰲那狗賊拼了!”
這聲嘶吼像火星濺入滾油,人群轟然炸開,無數枯瘦的手臂伸向那些冰冷的鐵器,混亂中夾雜著婦孺壓抑的哭嚎。
城墻上,巡視各處的趙靖手按在刀柄上,冷風卷著生石灰和尸骸的惡臭撲在臉上。
他抬頭望天,冬天要來了。
憑著一座孤城絕對過不了冬,他一定要在氣溫降下來之前,打敗徐鰲。
破天關通往合州的官道上,丟棄的營帳、翻倒的糧車狼藉一片。
徐鰲的主力如同一條受傷的巨蟒,在初冬的曠野上瘋狂扭動向東。
速度被強行提到極限,步卒掉隊者不計其數,被后面督戰隊的馬鞭抽得血肉模糊。
中軍,徐鰲那頂寬大的杏黃旗王帳內,氣氛卻比外面的寒風更為刺骨。
“廢物!一群廢物!”
聽到有士兵逃走,徐鰲憤怒地一腳踹翻了面前的炭盆,燃燒的銀炭滾落,點燃了厚厚的地毯,騰起嗆人的黑煙。
帳內眾人見狀忙撲上來把火撲面。
天公似乎也在和他作對,天氣忽然冷了起來。
“趙靖!老子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徐鰲雙目赤紅,須發皆張,像是一條瘋狗。
陳其術面色凝重,躬身上前勸道:“大王息怒!息怒啊!合州雖失,根基尚在!只要大軍回返,趙靖那點人馬不過是甕中之鱉!當務之急是穩住軍心,這般急行軍只怕……”
“穩個屁!”天柱大將軍王達粗聲打斷,他才灌了口烈酒,絡腮胡上還沾著酒漬,說話時,臉上橫肉一跳一跳的。
“兵貴神速!趙靖剛占合州,腳跟都沒立穩!就該像老子說的,丟下輜重,輕騎疾進,打他個措手不及!”
王達把腰間佩刀拍得叮當響,嚷道:“磨磨蹭蹭,等他把城墻修好了,得填進去多少兄弟的命?”
說話間,他狠狠瞪了陳其術一眼,滿是鄙夷,罵道:“你們這些酸丁,就知道穩!穩!黃花菜都涼了!”
陳其術被王達最后一句話氣得渾身發抖,怒道:“王達!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