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業驚怒交加:“存禮,你這是做什么?!”
李存禮抬眼瞧了瞧二哥,微笑道:“二哥,許久不見,風采不減往昔哪。張叔莫氣,存禮只是試試二哥身手有無退步,并無惡意。不過刀劍無眼,請您暫且回避。”
張承業怒道:“我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年紀!”他方才出手狠辣,顯是要取少主性命,以為他瞧不出來么?
李存勖抬手止住張承業的腳步,安撫道:“張叔,沒事的。六弟同我畢竟是自家兄弟,鬧著玩罷了。”
“這……”張承業知道李存禮對李嗣源最是忠心,對少主大概沒幾分兄弟情誼,但少主的意思不能不聽從。他向李存勖鞠了一躬,警惕地望了一眼李存禮,慢慢離去。
張承業一走,李存勖就變了神情,疏淡中帶著一絲嫌惡,“巧言令色,寡廉鮮恥,六弟的性子也是一點沒變啊。”方才的話不過是為了安張叔的心。他又不是傻子,李存禮是敵是友他難道能分辨不出?
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但如李嗣源和李存禮這等包藏禍心的兄弟,有不如無。
李存禮被當面辱罵,面容微一扭曲,隨即泰然如初。他溫和道:“說到巧言令色,存禮如何比得上二哥?連岐王那等奇女子,都能被二哥花言巧語迷惑,不顧袁天罡威逼……二哥這手狐媚功夫,存禮真是十分佩服。”
這番話明里暗里都在刺李存勖依靠女人才能咸魚翻身。若是放在從前,李存勖自尊心作祟,也許會惱羞成怒,但自鬼門關外走上一遭后,他對很多事情看得極淡,同心上人的情誼反倒更加深厚。他驕傲道:“阿昭手段高明,又與我利益一致,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有真心待我的愛人,你有么?
李存禮瞬間破防,臉色陰沉。他抬手一劍挺出,直刺李存勖心口,當真是捷如閃電,勢若奔雷。李存勖不理會這致命一擊,手中長劍也徑取李存禮胸口,同樣快捷無倫。
李存禮不想真的和他一換一拼命,微閃身將這一劍讓了過去,銀牙軟劍進退如意,繞過了李存勖的身體,劍鋒向他后腰勾了轉來。李存勖飄出數步,刷刷刷連刺三劍,李存禮同時還了三劍。兩人以快打快,盡是進手招數,并無一招擋架防身。瞬息之間,兄弟倆已拆了二十余招。
李存禮見二哥每一劈刺、每一砍削,無不既狠且準,已不是記憶中那個功夫遜色于己的公子哥,笑道:“二哥如今功夫真叫存禮刮目相看。若是義父泉下有知,應當很是欣慰罷!”
李存勖怒喝道:“你也配提我父王?!李嗣源弒父篡位,你同他狼狽為奸,一樣令人作嘔!”他心中怒氣增生,頭腦反倒冷靜下來,手中遞出招數愈發狠辣,法度森嚴,難尋破綻。
二人越斗越快,李存禮愈發訝然,李存勖成竹在胸。
李存勖武功本與李存禮有些差距,且因重傷損害了根本,此刻應該遠遠不如李存禮才是。但前有親爹開小灶傳授心法,中有大舅哥找茬毒打,后有阿姐指點武學訣竅,他的武學進展十分神速,此刻已高過李存禮半籌。
李存勖長劍使得興發,突然間一聲清嘯,劍鋒閃爍不定,圍著李存禮身周疾刺,銀光飛舞。李存禮神情緊繃,揮劍護住全身要害。李存勖占得上風不假,但要殺他傷他,卻也困難。
李存勖突然收劍后退,“夠了!我殺不得你,你也留不下我。天色已然不早,我要出城去接母后與太妃。”
李存禮并不答話,右手向前疾送,劍尖劃破了李存勖衣襟,眼見這一劍就要在他身上對穿而過,直沒至柄。李存勖急反手格擋,怒道:“你在發哪門子瘋?!”
李存禮暢快大笑:“二哥!你還是那么天真!只有你死了,二位母親才能真正安全!你活著,她們是大哥要挾你的人質;你死了,她們是大哥維系正統的活牌坊。為了她們的安全,二哥一定不介意死一死罷?”他這一回占了先手,讓李存勖難以扳回局面,二人又打得難解難分。
“大將軍,監國命我來找您。巡街要開始了。”扮作巴爾的三千院單膝下跪,垂頭稟告。
李存勖趁李存禮分神,三劍連指他咽喉處,逼退了他。李存禮后退幾步,再抬頭李存勖已不見蹤影。他橫了一眼“巴爾”,“你為何不攔住他?”
“大將軍,屬下認為監國的大計更為重要。”三千院不慌不忙答道。
“……不錯。”
算算時間,二哥未必來得及出城。這樣一想,他心情愉悅了不少,吩咐道:“二哥的事,不必上報給監國。你私下派人追尋他的蹤跡,也無需生擒活捉,拖到大哥點燃火藥就足夠了。”
大哥一緊張,很有可能派人去對二位母親不利。讓二哥無聲無息死在這里就很好。
還有……岐王。二哥,你死后,我會代你好好關懷她的。
他收拾了下儀容去拜見監國大哥。李嗣源坐在華麗的肩輿中,隔著重重紗幔,聲音陰晴不定:“你去哪里了?”
“小弟想到今夜以后再見不到張叔這一眾同僚,有些傷懷,便同他們最后說說話。”
李嗣源似乎信了他的謊話,“哦?六弟重情重義,我這做大哥的是該體諒一下。我派去南門封死城門的人遲遲不回,恐有變故。六弟,你的馬腳程快,趕去看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