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此時已經帶著五千輕騎出征。這一場大雪已經下了,雪花覆蓋了整條道路,卻被馬蹄踏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彎月印,蹭蹭疊加。
對于此戰,藍玉有必勝的信心么?其實并沒有,之前說過,能夠青史留名的將領幾乎都是賭徒,而藍玉就是其中的一員。他到目前為止只能確定兩件事,一件事就是慶州確實有納哈出的軍隊出沒,人數肯定超過一萬人了。另一件事就是,這一戰要是打贏了,大明軍隊會占據絕對的優勢。
“抓緊時間!在戰場上時間就是命!我們十天以內,必須趕到慶州!”
藍玉的副將滿臉愁容地開口。
“十天,這不可能啊將軍,從通州到慶州可是有一千多里地,馬匹就算正常每日可行百里,但是仍然要休息。更別說現在沿途大雪,道路難行,十天是肯定到不了慶州的!”
藍玉一揮馬鞭。
“敵人也是這么想的,所以我們只有在十天以內趕到,才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給我聽好了,不要心疼馬,馬可以在路上換,從今天開始,每個人每匹馬,只準休息三個時辰!馬死了就丟下,人死了……就地掩埋!只有真正的英雄,才配在戰場上取得軍功!難道你們不想封侯拜相,光耀門楣么?只要你們跟緊我,我保證,所有活下來的人都會得到獎賞!”
天下間的士兵分為兩種,一種就是只想當兵吃餉,混個幾年。至于另一種,也可以稱得上是賭徒。他們會在戰場上玩命,會不顧一切地沖鋒。畢竟他們都是平凡人,而戰爭就是他們最快的升遷方式。畢竟往前數個幾十年,當朝的鄂國公常遇春,也不過只是個山賊罷了,但是百戰余生之后,他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明明都知道,先攻入城中者十死無生,但是萬一活下來了,那可就是賞銀萬兩,封萬戶侯。所以戰場,就是普通人翻身的最快途徑。
聽了藍玉的話,這些士兵們沒有一個退縮的,因為他們也希望,能積累軍功。就好像是一匹頭狼,帶著狼群,在夜色的偽裝下,準備給獵物致命一擊。
……
十天后,馮勝依舊按兵不動。朝廷那邊,朱元璋倒是還沒什么旨意送來。因為朱元璋身為領導者,深知馮勝的能耐,也明白用人不疑的道理。但是馮勝下面的將領,可都有些沉不住氣了。其中以傅友德為首。
“大將軍,難道我們真要等藍玉打完了這一仗再出兵么?是不是有點太畏縮不前了?我們這次的人數可是占絕對優勢的啊!大軍在外每一天的花銷都不少,就算我們最后打下來了,但是所花的時間太長,那也只能叫慘勝!那幫子文臣還不變著法地在皇上面前說我們的不是!”
馮勝還是給他和傅友德倒了杯茶。
“你怕什么,我是大將軍,如果真要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力承擔就是了。你這么急躁干嘛。喝杯茶,消消火。”
“喝茶喝茶,天天就知道喝茶,也不明白這茶有什么好喝的!”
傅友德依舊忍不住埋怨,他確實是個急性子,也是個閑不住的人。之前他們遠征大漠,也就是因為他這個性格,他才領著五千兵士,在蒙古人的草原上橫沖直撞,打出了名堂。所以現在天天待在通州,每天只能看雪和喝茶,對他來說確實是一種折磨。但是他現在只能端起茶杯,接著喝茶。
“哎,大將軍,這次的茶葉不錯啊!哪來的?一股子清香之氣啊!”
“皇上從云南帶回來的,聽說是周王他們弄的。”
傅友德摸了摸下巴。
“你女婿在云南還挺清閑的,你就沒想把他弄回來?”
馮勝瞥了傅友德一眼,嘆了口氣。
“你還是不知道皇上這個人啊,你越是有反應,他疑心越重。周王被流放到云南,和我有莫大的關系,也正是因為他在云南,我才可以當這個大將軍。倘若他真回來了,那我們兩個最起碼得有一人賦閑在家。”
“不會吧?真這么嚴重?”
馮勝放下茶杯。
“皇上的威嚴不容挑戰,他不會允許任何人對他的皇權有威脅。而且他要給太子鋪路,必要的時候我們乃至藩王,都可以當犧牲品。”
“你可是開國重臣啊,還有藩王可都是皇上的親兒子啊!”
馮勝苦笑著。
“你以為那是誰?那是從最底層一路摸爬滾打到皇位的皇上啊!他的心計和城府無人能及。連李善長和劉伯溫這種人都會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更何況我們。而且不只是他的地位不能動搖,太子的未來也是一樣,因為在皇上看來,太子,就是大明的未來。”
傅友德也嘆了口氣,索性不去想這些事。他是個急性子的人,但是不代表他沒有腦子。他只是更喜歡在戰場上運籌帷幄,而不是在朝廷里面鉤心斗角。既然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