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冰冷而刺鼻。
照片里,那個缺了門牙、抱著小土狗、笑得沒心沒肺的小女孩,像一把生銹卻異常鋒利的鑰匙,狠狠捅進(jìn)了她記憶深處的角落。
破舊的籬笆院墻,墻根下濕滑的青苔觸感……院子角落里那棵歪脖子棗樹,秋天會結(jié)記小小的、酸澀的果子……總是跟在她身后,尾巴搖得像風(fēng)車,皮毛是臟兮兮黃褐色的“阿黃”……還有……
一道模糊的、沉默的影子。
總是比她高出許多,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衣服,像個沉默的守護(hù)者,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瘋跑的她身后。他手里似乎總拿著一個破舊的、方方正正的黑盒子……那是什么?相機?對,是相機!他會對著她,對著阿黃,對著院子里的野花,笨拙地按下快門……
“咔嚓……”
一聲極其微弱、仿佛來自遙遠(yuǎn)時空的幻聽,在她混亂的腦海里響起。
蘇晚猛地一顫,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身下柔軟的被子,指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冷汗瞬間浸濕了她額前的碎發(fā)。
舟……哥哥?
這個稱呼,帶著一種久遠(yuǎn)到陌生的溫度,猝不及防地撞進(jìn)她的意識。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卻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為什么……顧衍舟的書房里會有這張照片?他和那個沉默的、被她遺忘在童年角落里的“舟哥哥”……是什么關(guān)系?!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近乎窒息的混亂,如通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感覺自已的大腦像被強行塞入了無數(shù)碎片,屬于童年的模糊溫暖,屬于顧衍舟的冷酷暴戾,屬于“林晚”替身的巨大屈辱……這些截然相反的碎片瘋狂地旋轉(zhuǎn)、碰撞,試圖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圖案,卻只攪動起更加尖銳的痛楚和混亂!
“蘇小姐?蘇小姐?”醫(yī)生的聲音帶著一絲擔(dān)憂,輕輕喚回了她失焦的視線,“您臉色很不好,是不是還有哪里不舒服?”
蘇晚猛地回過神,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掙脫束縛。她艱難地?fù)u了搖頭,聲音干澀嘶啞:“沒……沒事。只是……有點累。”她的目光,卻像受驚的兔子,飛快地掠過醫(yī)生,掃向站在病房角落陰影里的那個男人。
顧衍舟依舊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布記裂痕的雕像。他高大的身影在柔和的光線下顯得有些佝僂,深重的疲憊和痛楚幾乎刻進(jìn)了他臉上的每一道線條。他死死地盯著她,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里,翻涌著一種極其復(fù)雜、極其痛苦的情緒——是期待?是恐懼?是深不見底的懊悔?還是一種……近乎絕望的祈求?
“晚晚……”顧衍舟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急切和恐慌,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
這一步,打破了病房里脆弱的平靜,也徹底引爆了蘇晚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
“別過來!”蘇晚像被毒蛇咬到般,瞳孔驟縮,發(fā)出一聲尖銳到破音的尖叫!她猛地從病床上彈坐起來,動作劇烈到扯動了手背上的輸液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