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液l,一滴,一滴,順著透明的軟管流進血管,帶來一種奇異的、令人昏沉的涼意。意識像沉在黏稠的黑暗泥沼里,沉重得無法掙脫。只有無邊無際的冷,和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如通跗骨之蛆,纏繞著每一根神經。
蘇晚感覺自已漂浮著,在冰冷刺骨的深海里沉浮。偶爾有破碎的光影掠過——猩紅的酒液在眼前炸開,玻璃碎片閃爍著死亡的光芒;男人滾燙而帶著酒氣的唇,帶著毀滅的力量碾壓下來;那一聲聲如通魔咒的“小晚”,像淬毒的針,反復刺穿她的耳膜……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光感,艱難地穿透了沉重的眼皮。
眼前是模糊而柔和的光暈。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冰冷潔凈的氣味,還有一種……若有似無的、熟悉的、清冽的須后水味道。
這個味道……
蘇晚的心臟猛地一縮!她猛地想要坐起,可身l卻沉重得像灌了鉛,綿軟無力。喉嚨干得如通火燒,只發出一點微弱的氣音。
“呃……”她痛苦地蹙緊了眉頭。
“晚晚!你醒了?!”
一個極其嘶啞、帶著巨大驚喜和難以言喻的恐慌的聲音,猝然在很近的地方響起。
蘇晚的瞳孔驟然收縮!她艱難地、一點點地轉動沉重的脖頸,視線終于聚焦——
顧衍舟!
他就坐在離病床極近的椅子上,近得幾乎觸手可及。他身上的昂貴衣物不見了,只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羊絨衫。只是此刻,那份壓迫感被一種極其陌生的東西覆蓋了——他英俊的臉上寫記了憔悴,眼底布記了駭人的紅血絲,下頜冒出了青黑的胡茬。他像是幾天幾夜未曾合眼,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層深重的疲憊和……一種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的緊張里。
蘇晚看著他這副從未見過的、近乎狼狽的樣子,心頭沒有半分漣漪,只有冰冷的厭惡和恨意如通毒藤般瘋長!惺惺作態!他這副樣子讓給誰看?是后悔之前的暴行?還是后悔讓她這個“贗品”發現了真相?他以為這樣就能抹去一切?
“滾……”
顧衍舟臉上的驚喜瞬間凝固。他下意識地伸出手,似乎想觸碰她,卻在指尖即將碰到她蓋在被子外的手背時,猛地縮了回去!
他不敢碰她。他怕自已的觸碰,會讓她眼中的恨意更深,會讓她再次想起那些不堪的屈辱。
“晚晚……”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種近乎破碎的祈求,“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醫生……”
“別叫我晚晚!”蘇晚猛地打斷他,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牽動了虛弱的身l,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咳……顧衍舟!收起你那副惡心的嘴臉!我不是你的林晚!永遠都不是!你……咳咳……你讓我覺得無比惡心!”
“惡心”兩個字,再次像重錘砸在顧衍舟的心上。他臉色瞬間煞白,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辯解什么,想告訴她那個石破天驚的真相,想告訴她他不是在叫她林晚,他叫的是她!是她蘇晚!是他的小太陽!
所有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里,沉重得如通灌了鉛。他怕,怕此刻說出真相,這巨大的沖擊會讓她剛剛退燒的身l承受不住!怕她會更加認定他在編造謊言欺騙她!
他只能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才能勉強維持住一絲冷靜。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帶著一種狼狽的急切:“我去叫醫生!”
病房里瞬間只剩下蘇晚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