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尚未靠近,就已經被刀片般的楓葉切得渣都不剩。
切碎了?柏山結月花瞇起眼睛,像一只聞到了魚腥味的野貓,舔了舔足背上的毛。
雖然不知道之后會不會用上,但隨著紅般若召喚出的白骨鬼而來的骸骨,難道可以傷到紅般若本人?當然不排除切碎骸骨這一行為它只是隨性而為,還是要小心利用,在這條請報上打個問號吧。
“臭丫頭,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冰冷刻薄的話語從車簾內傳了出來,猩紅的鬼眼自陰影中散發著幽幽紅光,像是躲在暗處的毒蛇一般:“瀧骨姬!”
半空中的鬼車突然劇烈震顫了一下。
篆刻著“下陸”二字的眼眸轉向眼前隔板上出現的空洞。十月的晚風透過那處洞口悄然侵占了車內的空間,拉車的黑發女鬼后背肩胛處出現了一處凹陷。長發黑布般包裹著它的身體,拉車的鬼因為背后的異樣向前動了動,巨大的輪轂也跟隨著轉動,脖子上的鐵鏈嘎吱作響。
紅般若耳邊的發絲被洞口處爭先恐后涌入的空氣撩動,拉車女鬼背部凹陷的皮膚逐漸回彈,一粒圓頭子彈從完好的皮肉間擠了出來,在車體的縫隙間彈跳,翻轉著向地面落去。
哪怕彈頭還沒有手掌寬,可就是這樣一個細小又不起眼的東西卻不斷翻騰著,金屬制成的光滑表面反射著銀色的月光,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顆被擊落的星星,一閃一閃地墜向大地。
突如其來的變故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柏山結月花看著那個舉著槍的身影,不自覺地喊出了他的名字:“——黑田!!”
黑田幸治背著老人,時不時側頭確認麗子還好好地跟在他身邊,幾人一同向遠處跑去。青森當然不能說是窮鄉僻壤,但比起高樓林立的東京或大阪,這里已經算得上是“鄉下”了。至少沒有會讓人眼花繚亂的燈牌、擺放著竹久夢二畫集的櫥窗,也沒有會讓人懷疑自己變成了小人國的國民、來到了某種玩具世界的巴洛克式風格火車站。
離開了那條街道,更遠處是令人膽戰心驚的漆黑山脈,在夜半時分像一只沉睡的巨獸匍匐在地。白日里放眼望去碧綠的樹海與遠山此刻卻如同未知的深淵,窺視著倉皇逃竄的人們。
黑田幸治與眾多穿著同柏山結月花相似制服的人擦肩而過,他們所有人都帶著已被下令禁止攜帶的武士刀,背后的服裝上印著白色的“滅”字,義無反顧地奔向那只怪物。
又是一陣劇烈的震動,無數碎石飛濺至黑田幸治的身邊。
柏山他們究竟在和什么樣的怪物戰斗啊?簡直是地動山搖一樣的動靜!
“是傷員嗎?請來這邊!”帶著奇怪兜帽,下半張臉被布片遮擋住的人攔下了黑田幸治,接手了他背著的老人。
黑田幸治和麗子站在被疏散的人群邊緣,那些穿著統一制服的人還在繼續將人向遠處驅趕。
藍色的激流將什么東西甩向了天空中的車,然而沒等那東西靠近,突然出現了一群鳥還是什么的生物將那東西切碎了。
“紅般若!”
是柏山的喊聲。
“快一些!將受傷的劍士們送去醫療點!讓鎹鴉通知附近的隊員前來支援!柱呢?柱還有多久?”
不絕于耳的喊叫聲。
這里是戰場。屬于柏山結月花的,屬于她的同伴們的戰場。這里不屬于黑田幸治。
只是與新婚妻子選擇了一處度假圣地,只是恰好選擇進行一次紅葉狩。只要聽從這些人的話,前往避難所度過這一晚,第二天無論誰輸誰贏,黑田幸治和麗子都會被聞訊趕來的家里人接走,遠離這片戰場。
【“因為惡鬼還在吃人,因為我有保護他人的能力”,姐姐她是這么說的。這是她的愿望。】柏山結雄私下找到了黑田幸治,將姐姐臨走時的話告訴了他。
身側傳來了一點阻力。
黑田幸治低頭看去,麗子握著他的手,卻看向了那些被擔架抬走、被人背走的劍士。與他相比身材嬌小的麗子去年入學了東京女醫學校,并且獲得了全優的成績。
“幸治。”麗子回過頭來,目光堅定地看著黑田幸治。就是這樣的眼神,這樣充滿生機、充滿力量的眼神讓黑田幸治深深地為她著迷。
“我知道,麗子。去做你想做的吧,我也會的。”他主動松開了相握的手。
麗子笑著親吻他的嘴角,然后將和服的下擺撕開便于活動,礙事的長袖也用細繩綁在了肩膀上。未來也許會名震世界的女醫毫不在意地跪進泥與血的水坑,盡力挽留每一條鮮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