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明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事。
他一向最喜歡江氏,因為這女人并不局促在規(guī)矩之內(nèi),反而常顯得更靈動,給他許多驚喜。
然而再是不同、再不受限,江氏其實一直都沒有超出那道安全線。
她會在激動時或情濃時自稱“我”,但其余時候都會規(guī)規(guī)矩矩自稱“臣妾”,他知道她心里還是記著,自己是皇帝,是天子。
她會嗔怒,會與他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但從不過界,從不真的叫他為難,她的神態(tài)總是嬌俏而非真正刻薄的。
她總是拿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他,害怕時從他這里獲得安撫,欣喜時尋找他的視線共享喜悅,她的目光里總有說不盡的依戀和信賴,他一向受用。
她身上有著這后宮里難得存留的一點天真勁兒,愿意把利益之外的事考慮在內(nèi),愿意把善良分給無權(quán)無勢的下人,她總思念母親和家,她的身上有一種母愛澆灌出來的力量。
而如今,他聽著仿佛,這個寵了很久的妃子,并不像他所以為的一樣敬重自己,也不像展示出來的那樣天真爛漫。
“費盡心思?”他饒有興致地開口問道:“依你們看來,主子我聰明嗎?”“那是自然!”兩人連連點頭,并非討好之故,而是真心覺得主子常有些精巧的設(shè)計。
“比如呢?”蕭景明想知道的,正是那些設(shè)計。
流螢和疏雨雖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未曾懷疑到,主子的軀殼里已換了一個人。
此事太過匪夷所思,尋常人很難往這處想,江書鴻和蕭景明又相處多年,對彼此的語氣神態(tài)、生活習慣有所了解,便是有些小小的出入,也在人不斷變化的合理范圍內(nèi)。
因此兩邊都瞞得好好的。
流螢和疏雨也就沒有藏著掖著,見殿內(nèi)唯有主仆三人,能有什么不能說的?便如倒豆子一般嘰里咕嚕全捅了出來:“比方說主子您剛?cè)雽m時,給敏妃和劉御女擺的那一道,銀燭到現(xiàn)在還念叨著您的好呢。
”“是呀,那時候還是薛昭儀和劉采女呢,這一晃竟也成了敏妃和劉御女了,奴婢都沒覺察到,竟過了這么久!”敏妃薛氏和御女劉氏?薛氏還是敏昭儀時曾落過胎,雖早就被紅花油傷了根基,可后來與夏氏爭執(zhí)失了孩子,卻是蕭景明的設(shè)計。
當時他心有愧疚,升她作敏妃以慰其傷痛。
沒想到晉了位份還不知足,敏妃成日念叨她那個失了的孩子,自己去看她,她非但不打起精神接駕,反而總是追問,害了她孩子的真兇有沒有查出來。
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不好嗎?誰愿意每天對著一個怨婦呢?何況他知道,真兇永遠不會查出來了。
他逐漸厭煩了無止境的追問,后宮人比花艷的女子多的是,他不可能浪費時間在眼看著日漸凋零的一朵上。
因此后來也不再去敏妃宮里了,即使一年前闔宮大封,也沒再動她的位份。
劉御女就是在那次大封中得了晉位的,卻也只是從采女升作御女。
因她身上有股小家子氣,總愛搬弄些口舌是非,蕭景明向來不愛去她那里,劉氏已幾年沒有恩寵了。
聽聞敏妃總愛找她的麻煩,大約是為四年前中秋宴上,劉氏向她敬酒,叫她有孕一事提前暴露之故。
能轉(zhuǎn)移些敏妃的注意力也是好的,蕭景明就由著她們?nèi)チ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