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永遠躲不過劫難。
他麻木地站在一邊,從商隊成員身體橫向斷口里飛濺出的鮮血灑了他一身。
苦難不屈不撓地追上了他,而他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在如此炎熱的天氣里,他卻感到渾身冰冷。
他又一次被帶走了。
被從滿目金黃的沙漠帶到相距甚遠的遠東小城。
將他帶走的人,和要求別人將他帶走的人是一伙的。穿著打扮接近馬戲團小丑的人說話和行為總是瘋瘋癲癲的,他招架不來,但有時又會像對信仰虔誠的,為人類著想的哲學(xué)家那樣,說些意義不明,真假難辨的話。
而那個身體有些病弱的男人,精神要正常得多——如果不談他們的計劃的話。
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加入他們的計劃。因為,他著實需要一個,能夠讓他明白自己是否在這個世界上擁有一席之地的“家”。
最近,他聽到那個消息了。身在日本的費奧多爾的計劃失敗,沒能如愿讓橫濱亂成一鍋粥,人已經(jīng)被逮捕進異能力者特供的默爾索監(jiān)獄。那么,接下來,他們該啟用費奧多爾的備用計劃了。
幾個小時前,果戈里聲稱,此刻是他前往日本的最好時間。但果戈里自己在簡單的午餐后就不見了人影,唯獨留他和死屋之鼠的剩余成員在隱蔽據(jù)點內(nèi)等候。
啊,是,他知道,費奧多爾手里的組織里,大部分成員都已經(jīng)被橫濱軍警逮捕?,F(xiàn)在還幸存的,不過是沒跟去橫濱的守家成員。
費奧多爾的計劃是如何暴露的?就好像有人提前知道費奧多爾要對橫濱的大人物們動手一樣。難道是某些異能力者在暗自與費奧多爾較量?
他把手里半點沒翻動的書翻到了下一頁,但泛黃書頁上的字母此時只會讓他心中煩躁不安。
啪的一聲,他合上這本厚厚的小說,把書塞回了書架上。
據(jù)點幽深昏暗不透氣,但在令人痛苦的沙漠生活過,世界上哪一座城市都不會被他挑剔。
等他去到橫濱,費奧多爾完成答應(yīng)他的事,他可能永遠不會回到這里。
說不定在幾個月以后,又或是幾年之后,隱蔽的據(jù)點突然被流浪漢發(fā)現(xiàn),或是整片區(qū)域拆遷重建,據(jù)地因而得以重見天日。這里的書架、書籍,低矮的舊玻璃桌,整日拉著但拉開也見不到幾分光亮的窗簾,是會被新的人賦予使用價值,還是像建筑垃圾一樣,被掩埋在廢墟里,他也見不到了。
打發(fā)著時間,他聽到有人敲門。
“……請進來吧?!?/p>
會是誰呢。他沒有警惕來人,因為此刻會出現(xiàn)在據(jù)點的只會是自己人。
但很明顯他錯了。
推門而入的青年是他沒見過的亞洲面孔,黑而柔順的長發(fā)自然垂下,發(fā)尾隨著其走動的動作搖晃,臂彎搭著一件輕薄的黑色長風衣,簡單的襯衫長褲打扮,也抹不掉其渾然天成的沉穩(wěn)氣質(zhì)。
嗓音溫和而平靜,用日文詢問他會什么語言。
他啞口無言,沒有應(yīng)答。
青年很是自來熟地拉開書架邊的椅子坐下,用那似夜空高懸的明月般奪目的銀眸注視著他,好似在鉆研他的心思,開口卻是如老友般的寒暄。
“俄羅斯的氣溫果然要低一點。你要去橫濱的話,可以多帶幾件薄衣服。不過,再過些天,橫濱就會迎來秋季了。倒也沒什么太大的必要?!?/p>
青年赤手空拳,那件長風衣是他唯一攜帶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