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別人是怎么用使用時間未及手機亮屏時間的大腦得出這樣的結論的。肉眼可見,秀也先生和愛花小姐對嵐的關心從不作偽,甚至我也被愛屋及烏地被當成和嵐一樣年紀的弟弟去看待了。以前,在談到一些話題時,嵐也說過自己沒有什么需要從外人身上獲得的東西,所以,各取所需的說法實在好笑,比嵐講的冷笑話好笑多了。
如果嵐必須從我身上取走一些東西,那一定只有“靈魂”值得嵐為之行動了。
嵐自稱不是純粹的物理主義者,也不認為人與人的關系是一種因果閉合問題,物理主義和二元論者在靈魂與□□的問題上爭論不休,身為靈力者又是異能力者的嵐去學哲學,已經是驚人之舉了。
我不否認自己作為嵐除了家人以外最信任的人的特殊之處,我也知道在大多數時候,在一些人眼里,嵐是個怪物。
這應當是某種共通點。當有人摸到了自己同別人之間有某種無法逾越的鴻溝,并且清楚地意識到這就是兩者之間的最大差別,“怪物”便不再是一個貶義詞或者中性詞。
為了解釋這一點,我需要換種更啰嗦的說法。
過往豐富經歷給予嵐的諸多饋贈,得以讓他遇到任何意外時都秉持自己的一貫理念。這份信念和嵐恐怖增長的實力巧妙地結合在一起,就更加難以被摧毀……
……不。
我居然也在無意識間成為了認為嵐永遠不會有負面情緒的人。
這是錯誤的,是一種絕不應該存在的想法。
嵐只是擅長無視自我的情緒沖動,會主動忽略那些會讓他過分情緒化的東西,而并非常人理解的一味容忍和毫無情緒波動。如果嵐對一個人或者是一件事太有耐心,不是因為那個人是未成年,就是因為那件事其實早已落入嵐的掌控之中。
嵐體會過情緒失控帶給他的嚴重后果,而我作為見證者之一,也參與了嵐被逮捕后的一系列處理工作。即使嵐有點不太想見到我。
沒有人天生就是情緒穩定的。
我太了解他了,我知道嵐要做什么,一些不知道為什么會蹦出來的冷笑話除外。
我沒有對嵐說過,和秀也先生偶然碰面時,會在嵐的事上聊幾句。秀也先生說,嵐若是愿意接手家里的商業事務,也能做得很好。
“赤司君,你是明白的吧。”
“嗯。”
我當然明白。嵐自愿放棄了在一些方面的精進,只因他認為“今井元嵐做不到”這樣的結果對哥哥姐姐更有利。藏拙是嵐的習慣,在危急時刻露出獠牙又是斂銳久矣的對策。
嵐總是一套“我對經營公司毫無辦法”,“我在商業領域毫無天賦”的說辭,借此避開了任何可能導致自己和家人在理念上會有分歧的因素,那兩位長輩逝世后所發生的事再現的可能性,就由嵐扼殺在了搖籃里。
哪怕這讓嵐在旁人眼中變得不如哥哥姐姐優秀,嵐也斷然放棄了繼承權。
我能明白,秀也先生當然更早能明白,明白嵐放棄了什么。
嵐的哥哥姐姐對嵐無微不至的關心,于我而言是很陌生的東西。
嵐每一天看起來都很快樂。每次見面,嵐總是熱情洋溢的樣子,用個沒有惡意的比喻……就像一條阿拉斯加犬。把正要上課的我從房間里拽出來,在院子里四處玩。
可惜我不能一直陪嵐亂跑。于是便拉著嵐陪我上課。嵐連上那種課都很高興,學得也很快,所以嵐很快膩了。那些課程聽久了的確很無趣。
但我沒有選擇的余地,不能像嵐一樣聽膩了就不聽。
后來,嵐的父母離世,我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親眼見到他。等到他終于能夠從熊本回來,又決定留在東京。嵐的人生沒能就此平靜。幾年之后,正當我們在同一所大學,嵐卻犯下了法律不可饒恕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