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軒內,藥香裊裊,熏爐里燃著安神的蘇合香,一派寧靜“養病”的氛圍。宋云初倚在窗邊的軟榻上,手中捧著一卷書,指尖卻久久未曾翻動一頁。
窗外春光明媚,鳥鳴啾啾,更襯得室內一片刻意營造的慵懶沉寂。
春兒輕手輕腳地進來,換了熱茶,低聲道:“小姐,主院那邊照例傳話過來,問及您的身子,奴婢說您身子弱,這幾日還需安心將養。”
“據說夫人一早便帶著王嬤嬤去赴戶部左侍郎李夫人家的花會了,聽說今日去的都是各府有頭臉的當家主母,很是熱鬧?!?/p>
宋云初唇角彎起一絲幾不可見的弧度,目光依舊落在書頁上,仿佛只是聽到了尋常的關懷。
“嗯,你做的很好!”她微微點了點頭,指尖輕輕拂過書頁的邊緣,眼神幽深。
李夫人?那是個出了名愛打聽、嘴又快的。
沈修文官復原職后卻坐冷板凳的尷尬,怕是早就在這些貴婦圈子里傳開了,沈家的根基尚淺,出席這樣的宴會,基本上都是被拉去做陪襯的。
周氏此番前去,肯定不止賞花這么簡單。
戶部左侍郎府,后花園花廳。
正值牡丹盛放,姹紫嫣紅,香氣馥郁?;◤d內布置得雅致精巧,各府衣著華貴的夫人小姐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處,賞花、品茶、閑談,笑語晏晏,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
周氏端坐在右側靠后的位置,身著深紫色織金纏枝蓮紋的褙子,發髻一絲不茍,只簪了一支通體碧綠的翡翠簪子,通身氣度雍容沉靜,與幾位相熟的夫人寒暄著,臉上帶著世家主母慣有的雍容淺笑。
“沈夫人,許久不見,您氣色越發好了?!币晃粓A臉富態的劉夫人笑著寒暄,她是通政使司參議的夫人,之前和周氏打過幾次交道,關系比較熟絡:“聽說府上大少爺官復原職了?真是天大的喜事,可見上頭還是明察秋毫的。”
周氏含笑點頭,語氣謙和得體:“承您吉言,修文年輕,經歷些波折也是歷練,能安穩當差,為朝廷分憂,我便知足了。不求他大富大貴,但求個平安穩妥?!?/p>
“沈夫人這話說得通透?!迸赃呉晃淮┲{紅色灑金褙子、搖著團扇的張夫人接口道,她是都察院一位僉都御史的夫人,言語間帶著幾分精明,“年輕人嘛,跌倒了能爬起來就是本事。只是……”她話鋒一轉,團扇掩了掩唇,聲音壓低了些,“我前兒個聽我家老爺提了一嘴,說是有位姓王的茶商,在京里鬧出了不小的動靜?!?/p>
周氏捻著佛珠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面上依舊帶著得體的微笑,順著她的話問道:“哦?茶商?能鬧出什么動靜?”
“說是為了搶云霧山今年最頂尖的那批明前雀舌,硬生生把價抬高了近兩成!而且,是當場拍下現銀!嘖嘖,那豪氣勁兒,連宮里采辦的管事都驚動了?,F在外面都傳瘋了,都說這王茶商背后怕是有潑天的富貴,要么就是……急著要拿這茶去敲開某位貴人的門呢!”她說著,眼睛意有所指地瞟了瞟周氏。
“近兩成?現銀?”旁邊另一位夫人驚訝地用手帕掩住嘴,“云霧山的雀舌本就金貴,這得多大一筆銀子?這王茶商是何方神圣?以前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啊?”
“可不是嘛!”張夫人見效果達到,滿意地搖著團扇,“所以說動靜大呢。聽說原本那批茶是被人早早定下的,定金都付了。結果這姓王的橫插一杠,茶農見錢眼開,差點就要毀約……嘖嘖,這世道,規矩真是越來越不值錢了?!彼呎f邊搖頭,仿佛在感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似的。
“呵,商賈逐利,自古如此?!边h處的永安侯府家夫人,聽著她們的討論,放下茶盞,語氣帶著一絲世家對商賈天然的輕蔑和疏離:“抬價搶購,不過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真正有底蘊的人家,誰會在意這一口茶的得失?不過是些暴發戶,或是……走投無路之輩,病急亂投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