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初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道:“記住,在這里,我們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被傳到老夫人耳中。大吉……”她冷笑一聲,“他不過是老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春兒咬著嘴唇點頭,眼中滿是擔憂:“小姐,那我們該怎么辦?姑爺若一直被蒙在鼓里……”
“不急。”宋云初輕撫著腕上的玉鐲,那是沈修文送她的定情信物,“子敬不是愚鈍之人,他遲早會察覺不對。眼下我們按兵不動,靜觀其變。”她頓了頓,目光下子就黯淡了下去。
春兒見狀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她忙問:“小姐怎么了?可是哪些地方有些不妥?”
宋云初咬著唇,艱難開口:“要是子敬知道了我和十七爺的事情,他會怎么看我?”
話音未落,指尖已深深掐進掌心,腕間玉鐲隨著顫抖輕輕磕碰出細響。
春兒臉色瞬間煞白,下意識往門外張望,確定無人偷聽后才壓低聲音:“小姐!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況且……”她攥住宋云初冰涼的手,“您是為了救姑爺才這么做的,要是姑爺知道的話只會心疼你,怎么可能怪罪于你呢?”
宋云初閉上眼,那夜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沈老夫人那雙保養得宜的手如何輕拍她的手背,語氣溫柔卻不容拒絕:“云初啊,你既是我沈家媳婦,就該為沈家著想。十七爺對你…頗為欣賞。”
她當時幾乎咬碎了牙,卻只能低頭應下。沈修文在獄中生死未卜,而她被盛裝打扮,像一件精美的禮品般送進了十七爺謝煬的別院。
謝煬那雙幽深難測的眼睛,帶著審視與玩味,仿佛洞悉她所有的屈辱與掙扎。他指尖的溫度落在她肩頭時,她渾身僵硬如石。
那夜,她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每一寸肌膚都烙印著背叛的恥辱,心卻在無聲地泣血,只為自己生死未卜的夫君。
她付出的代價,是她的尊嚴和身體,只為了換取攝政王謝煬承諾的、能救沈修文性命的“一句話”。
“小姐……”春兒的聲音將她從冰冷的回憶深淵中拉回,帶著哽咽,“都過去了,姑爺平安回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您受的苦,天知地知,您知我知,老天爺會看在眼里的!”
宋云初緩緩睜開眼,眼底一片荒蕪的平靜,只有微微顫抖的睫毛泄露著內心的驚濤駭浪。
“天知地知?”
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輕得像嘆息,“可這沈府,處處是老夫人的耳目。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尤其是大吉……”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地掃過緊閉的房門,“他本就是老夫人安插在子敬身邊的眼線,最是嗅得出血腥味。我與十七爺那點事,哪怕只是捕風捉影的流言,被他探到一絲風聲,也定會添油加醋地送到老夫人面前,成為拿捏我的把柄。”
她松開緊握的拳,掌心赫然是幾道深陷的月牙形血痕。
腕間的玉鐲溫潤依舊,此刻卻像一道冰冷的枷鎖,提醒著她那段不堪回首的交易。
“至于子敬……”宋云初的聲音更低了幾分,帶著難以言喻的恐懼,“他待我情深義重,若知我……曾委身他人,即便知曉緣由是為了救他,你叫他如何自處?男人的尊嚴,沈家的臉面,哪一樣不是懸在頭頂的利劍?我怕……我怕他知道了,那點因我‘救他’而生出的感激與憐惜,會瞬間被屈辱和猜忌取代。到那時,我們之間……還剩什么?”
春兒聽得心驚肉跳,卻也明白小姐的擔憂并非空穴來風。姑爺沈修文雖非愚鈍,但性子剛直,眼里最揉不得沙子。
她只能更緊地握住宋云初冰涼的手,試圖傳遞一絲力量:“小姐,您別總往壞處想!姑爺不是那樣的人!他敬您愛您,定能體諒您的不得已!眼下……眼下咱們只能像您說的,按兵不動,萬事小心。奴婢拼了這條命,也絕不讓那些腌臜話傳到姑爺耳朵里!”
宋云初反手握住春兒的手,指尖的冰涼透骨。她望向窗外,庭院深深,雕梁畫棟掩映下,是看不見的銅墻鐵壁和無處不在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心緒,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擲的決絕。
“你說得對,春兒。”她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冷靜,甚至帶上了一絲凜冽,“事已至此,后悔無益。我們得活著,好好地活著,在老夫人和大吉的眼皮子底下活下去。只要子敬安好,只要……只要那件事能永遠爛在過去……”她頓了頓,眼神銳利如刀,“我們就還有時間。時間,就是我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