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都是優(yōu)秀的戲子（第1頁）

喧囂的喜慶如同滾燙的油，潑灑在沈府每一個角落，卻唯獨無法滲透進宋云初所在的這方寸之地。

窗外的鑼鼓、人聲、匆忙奔走的腳步聲，都隔著一層厚重的、冰冷的膜，模糊而遙遠(yuǎn)。她依舊僵立在原地，春兒溫?zé)岬氖志o緊包裹著她冰冷的手指，卻絲毫暖不了她凍僵的骨髓。

“小姐…小姐，您別嚇我…”春兒的聲音帶著哭腔，看著宋云初臉上無聲洶涌的淚水和那雙空洞得仿佛失去所有光亮的眼睛，心都要碎了。

宋云初緩緩抬起手，指尖顫抖著抹去臉上的淚水，動作機械而麻木。那淚痕未干，新的淚水又已涌上。

她看著鏡中那個面色慘白、眼窩深陷、眼神死寂的女人，幾乎認(rèn)不出那是曾經(jīng)的自己。

“春兒，”她的聲音嘶啞干澀，“幫我…梳洗。”每一個字都耗盡力氣。

沈修文馬上就要回來，她不能讓他察覺到什么。

春兒連忙應(yīng)聲，強忍著悲痛，小心翼翼地扶她坐到妝臺前。

銅鏡映出宋云初毫無生氣的臉。春兒拿起梳子，為她梳理那一頭烏黑卻失了光澤的長發(fā)。當(dāng)冰冷的玉簪插入發(fā)髻時，宋云初的身體難以抑制地劇烈一顫，仿佛那冰冷的觸感喚醒了某個可怕的記憶。春兒的手也抖了一下，差點握不住簪子。

“小姐…”春兒的聲音哽咽。

“沒事。”宋云初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強行凝聚起一絲微弱的光芒，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替我…上點胭脂。”她不能讓沈修文看到自己這副樣子。

春兒依言，用最輕柔的動作，蘸取了些許胭脂，點在宋云初毫無血色的唇瓣和臉頰上。那一點嫣紅，如同雪地里突兀的殘梅，非但沒有增添生氣，反而襯得她更加脆弱易碎，像一尊精心描繪卻瀕臨碎裂的瓷偶。

宋云初換上了一件素凈的月白襦裙，試圖用最干凈的顏色掩蓋內(nèi)心的污濁。剛被春兒扶著勉強在窗邊的軟榻上坐定，院外就傳來了更大的喧囂和腳步聲，伴隨著周氏那拔高了八度、充滿母性光輝的呼喚：“修文！我的兒！你可算回來了！讓娘好好看看！”

“扶我……出去。”她的聲音輕飄飄的。

春兒連忙攙扶起她，然后帶著朝著外面走去。

穿過回廊，前院的景象撲面而來。府門大開，仆役們垂首恭立兩旁，臉上堆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和討好的笑容。

周氏站在最前方，早已換上了一身喜慶的絳紅色錦袍，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狂喜和激動，正由桂嬤嬤攙扶著，翹首以盼。

而在那洞開的大門前，逆著門外涌入的光線，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正大步跨過門檻。

正是沈修文。

他穿著略顯寬大的常服，臉色蒼白，眼下帶著濃重的青黑，顴骨微凸，顯然在獄中吃了不少苦頭。但那挺直的鼻梁和緊抿的薄唇，依舊帶著他慣有的清冷與傲氣。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似乎還未完全適應(yīng)這突如其來的自由和刺眼的陽光，直到目光掃過房間，最終定格在窗邊軟榻上那個單薄的身影上。

“修文！我的兒！”周氏再也按捺不住，哭喊著撲了上去，緊緊抓住兒子的手臂，上下打量，仿佛要確認(rèn)他是否完好無損，眼淚再次決堤，“你可算回來了！娘就知道你是清白的！可擔(dān)心死娘了！”

“母親，兒子不孝，讓您擔(dān)憂了。”沈修文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久未開口的滯澀，他扶住激動得渾身顫抖的母親。

他的視線，最終越過喜極而泣的母親，落在了被春兒攙扶著、站在人群稍后方的宋云初身上。

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