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shí)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沈修文眼中的銳利光芒在看到宋云初的瞬間,似乎凝滯了一下。
她瘦了太多,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即使涂抹了胭脂,也掩不住那份從骨子里透出的憔悴和虛弱。
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疼瞬間攫住了他。他的妻子,他溫婉嫻靜的云初,在他身陷囹圄之時(shí),該是多么的恐懼和無助?他快步上前,在宋云初面前蹲下身,想要握住她的手。
“云初,我回來了。沒事了,都過去了。”他的聲音放得極輕柔,帶著安撫的意味,伸手想要撫上她冰涼的臉頰。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她肌膚的那一剎那——
宋云初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灼傷,身體猛地向后一縮,避開了他的觸碰!
沈修文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臉上的疼惜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錯(cuò)愕和不解。
“云初。”沈修文開口,聲音比剛才低沉了幾分,帶著探究,試圖穿透她眼中的迷霧。
這一聲呼喚,如同驚雷在宋云初耳邊炸響。她渾身一顫,幾乎站立不住,全靠春兒死死撐住。
她強(qiáng)迫自己抬起頭,再次迎上他的目光,嘴唇翕動(dòng)了幾下,想扯出一個(gè)笑容,卻只牽動(dòng)了僵硬的臉部肌肉,形成一個(gè)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夫…夫君…”聲音細(xì)若蚊吶,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周氏沉浸在兒子歸來的狂喜中,她抹著淚,順勢(shì)拉過宋云初冰涼的手,塞到沈修文手中,語氣哽咽道:“修文,快看看云初!這些日子為了你的事,她可是操碎了心,人都熬壞了!多虧了這孩子深明大義,穩(wěn)重持家!”
沈修文的手掌寬厚卻帶著一絲獄中留下的涼意,包裹住宋云初那只被周氏硬塞過來的、冰涼僵硬的手。
那觸感,讓宋云初如遭雷擊,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她想抽回,手指卻像被凍住,麻木得動(dòng)彈不得。
“云初……”沈修文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指尖無法抑制的、細(xì)密的顫抖。
因?yàn)閾?dān)心沈修文看出些什么,周氏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臉上的笑容僵硬了,急忙上前一步,狀似無意地隔在兩人中間,用帶著哭腔的夸張語調(diào)遮掩:“修文!云初是嚇壞了!你是不知道,你入獄這些日子,她日夜懸心,寢食難安,人都瘦脫了形!大夫說她憂思過重,心脈受損,受不得驚嚇刺激!你快別嚇著她了!”她一邊說,一邊拼命給桂嬤嬤使眼色。
桂嬤嬤立刻會(huì)意,上前假意扶宋云初:“是啊少爺,少夫人身子弱得很,剛喝了安神的藥,這會(huì)兒怕是還沒緩過神呢,您讓她先歇歇……”
桂嬤嬤幾乎是半攙半架地將宋云初帶離了前廳,春兒緊隨其后。
沈修文擔(dān)憂的目光緊緊鎖在宋云初搖搖欲墜的背影上。
“我的兒!受苦了!快讓娘好好看看!那些天殺的獄卒,可有苛待于你?身上可有傷?”周氏急切的聲音在沈修文的耳邊響起,勉強(qiáng)拉回了他的視線。
“母親,我無事。皮肉之苦罷了,并未傷及根本。”他頓了頓,目光終于轉(zhuǎn)向周氏,那銳利的眼神讓周氏心頭一跳,“云初她……到底怎么了?方才她……”
“哎呀!”周氏不等他說完,立刻用更高的聲調(diào)截?cái)啵樕隙褲M刻意的心疼和無奈,“還不是為了你這冤屈!這孩子心思重,你是知道的!自你被帶走那日起,她就沒睡過一個(gè)囫圇覺,沒正經(jīng)吃過一頓飯!日夜跪在佛前祈禱,抄經(jīng)抄得手腕都腫了!前些日子又趕上風(fēng)寒,就險(xiǎn)些要了她半條命!大夫來看過,說是憂思過甚,心脈受損,郁結(jié)于心,傷了根本!如今人是救回來了,可這精氣神……唉!”她重重嘆息一聲,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