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又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這地方十分異常,仔細一看,方才大亮的天,此時漆黑一片,周圍連風聲都沒有,倒是時不時能聽到飄在耳邊模模糊糊的泣涕,像女人,又像小孩。
紀慕人低頭將紅綢系在手腕間,又將帶毒的血字黃紙揣好,而后躬身掀開轎簾,抱著賬本走出去。
足尖落地,一聲脆響。
低頭一看,腳下是一根已經(jīng)破碎的白骨,足尖踏落處,碎成齏粉。
他身子一頓,輕輕抬起腳,重新落在那白骨旁邊。
剛站穩(wěn),身后傳來一聲壓著嗓子的低吼:“你怎么還在這溜達,還不快去排隊!”
紀慕人回身,迎面撞上一張毛茸茸的黑簾,有什么東西正正抵著自己喉嚨。
紀慕人鎮(zhèn)靜地退了半步,低眸瞧見抵在喉嚨處的東西是一塊頗為精致的木牌,有點像祠堂里祭奠祖宗的梓木牌。
而拿著木牌的,是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叫花子。
“請問這是什么地方?為何一個人也沒有?”紀慕人溫聲發(fā)問,又瞧了瞧被叫花子緊緊攥著的木牌。
叫花子撩開面上帶著酸臭,結(jié)成塊狀的頭發(fā),眉頭皺的夸張,仍然壓著嗓音,低聲道:“你有病吧,這怎么可能有人?誰帶你下來的,這么不負責,人丟了都不知道??”
叫花子說著,從頭到腳掃了一眼紀慕人,口中嘖嘖兩聲,嘀咕道:“這是哪家錦衣玉食的小公子受了迫害,被勾下來了,真是可惜了?!?/p>
他可能覺得紀慕人老實,又見人生的干凈,生了憐惜,不免愿意多幾句嘴,于是指了指前方,“那邊是望鄉(xiāng)臺,不是你這種”叫花子琢磨半天,想不出干凈的詞,勉強道:“那是十惡不赦之徒才去的,你啊,應該往后走?!?/p>
叫花子個頭不如紀慕人,他伸手勾著紀慕人肩背,把人轉(zhuǎn)了個身,又將人壓彎下來,手掌抵著紀慕人后腦,道:“看,那頭亮著火光的看到?jīng)]?”
紀慕人從來沒聽過陰陽岳附近有叫望鄉(xiāng)臺的地方,或許是他常年忙于家中生意,孤陋寡聞了,他順著對方手指望過去,點了點頭,“那處又是哪?”
“當然是枉死城啊?!?/p>
紀慕人眉心一緊,心道:“才這么會兒功夫怎么就出城了,難道那嚴公子家住在這枉死城?枉死城這名字取得實在不妙?!?/p>
紀慕人從小是泡在銀錢里長大的,還不識字的時候,手里抱著的就是賬簿,剛開始學說話,他就能打算盤,活了十九年,學的都是生意場上的斤斤兩兩,至于陰曹地府什么哪,里面有些什么,他都不曾聽聞。
紀慕人搖搖頭,抬步?jīng)_著火光處去:“算了,找到嚴公子要緊。”
腰間銅錢配飾響了不大一會兒,紀慕人就站在“枉死城”的牌匾之下。
牌匾是尋常牌匾,只是這城中走動的熙熙攘攘里沒一個尋常的。
紀慕人雙手抱著賬簿,腳還沒踏過牌匾之界,就見一個獨臂男子與他擦身,嘴里大叫著:“啊啊啊啊,我冤枉的,冤死了,還請崔大人重新審過?。。。∥疫@只手臂就是被那惡霸砍斷的,明明是他欺行霸市,挑撥是非,為何入地獄的是我!!不公啊,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