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曉,凰帝是疑心我寫了反詩,也疑心豳王要造反,我是在與他傳信脖子被掐著,墨雨樞艱難地說,兩手攥緊了凰帝的袖子,可她力氣終究是沒凰帝大,掙不過對方,所以便有些凄慘地笑了,說出來的話每一個字卻都是清清楚楚的,那些都是真的。
凰帝微怔,掐著她的脖子手倒是松了下來:當真?
墨雨樞說:當真。眼淚又涌了出來,讓她的眼神看起來十分茫然。然后她又連忙補充了一句,裴蘅與此事無關,她什么都不知情。
凰帝將墨雨樞按在椅子上,笑容隱約有些猙獰之意:阿召讓你來王畿來做什么?
墨雨樞道:探聽王畿禁衛軍數目,搞清楚王畿城池之形,答復豳王之后,里應外合好讓叛軍進城。豳王早就有心謀反,一直私自豢養兵馬,屯兵二十來萬,至現在也養練了三年有余,只待佳期,進攻王畿。
以上這些全都是墨雨樞隨口編的。就算豳王真有些謀反,怎會讓她一個二十歲的文官知曉這等絕密之事。她只不過是豁出去,眾宮人看她看得緊,既然無法zisha,干脆就勞煩凰帝殺了她便罷;豳王賣了她,臨死順便坑一下豳王,也算她墨雨樞的本事。
想到這里,墨雨樞覺得自己實在是機智又勇敢,恨不能放聲大笑,黃泉之下與俞靈犀相見,他定然也會欽佩自己的勇氣。
凰帝垂眸一忖,臉上竟尋不到半絲慍色了,甚為平靜地問:是如何里應外合之法?
墨雨樞瞠目,連王畿有每個城門有多少兵士守著她都不清楚,談何里應外合。好在她也讀過半本兵書,知曉些許皮毛,便隨口道:以火炮攻城為號,隨即放吊橋,開西城門。
她這么說,凰帝心下就明白了,墨雨樞原來都是胡說的。只是并無謀反之心,卻要說自己是來造反的,她是傻還是一心求死?凰帝本來并無理由去責罰她,又覺得墨雨樞這般模樣著實可恨,非要狠狠嚇唬一番才甘心。
凰帝站起身,撣了撣衣襟,好像方才在墨雨樞身上沾了些什么塵土一般。然后她轉過身傳喚侍衛:將皇后關入掖庭,聽候發落。
見墨雨樞被押走,凰帝才失了力氣一般,頹然坐在了墨雨樞方才坐著的椅子上,空氣中似乎還散著些墨雨樞身上的香氣。
她從來都我行我素慣了,橫著走了這么多年,如今碰上這樣一個不大不小的釘子,倒讓心里堵得慌。殺墨雨樞容易,只是這口氣仿佛就梗在心里一樣,出都不知道要往哪里出,著實傷人。
凰帝在長樂宮一直坐到天色擦黑,宮人掌了燈后,才叫了幾名宮娥跟著去了掖庭。
掖庭向來是關押有罪的嬪妃宮人之處,不過把皇后送進來倒還是第一次。凰帝走到永巷之前,便聽掖庭令的人說,皇后在其中甚是鎮靜,一旦有人接近,她便會問:可是該問斬了?毫無慌亂之色,似是早就準備好赴死了。
凰帝一聽,牙又癢癢起來了。她一揮袖,也不讓人帶路,徑自進去去了關押皇后的地方。
雪才停,月亮攀上來時只有半個,映著牢前的木柵一格一格,似是將人都分割開了一般。墨雨樞正抱著膝蓋坐在角落,低著頭誰也不看,聽到腳步聲,就問:天黑了,該是時候問斬了吧。說罷抬頭往柵外一看,見凰帝手里拿著一個紅燈籠瞧著她,登時失聲,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凰帝冷笑道:這般想尋死,朕依了你,豈不是駁朕的面子?阿雪,你也在王畿呆過,該知曉瑤國的規矩,謀反罪是要牽連三族,挫骨揚灰的。說罷,她命人來開了獄門,將墨雨樞帶到刑室去。
作者有話要說:
☆、拷打
直到雙手被扣在鐵環上高高吊起,手臂被拉得斷裂一般疼痛,而腳尖要踮起來才能勉強觸地時,墨雨樞才來得及哀嘆,原來來求死這件事情,都被她想象得過于簡單了。
也許自打她收拾行裝向王畿出發起,一切都被她想的太過簡單。
凰帝屏退了所有的人,刑室中只余她與墨雨樞兩人。墨雨樞看著火爐中燃燒著的火焰和燒紅的烙鐵,滿墻掛著稀奇古怪,叫不出名字的刑具,本來視死如歸的,竟也覺得腿軟了起來。只是地上也連著鐵鏈,將腳踝拴住,連腿都繃得筆直,一動也不能動。
她何嘗見過這等陣仗,不知不覺發起抖來。但愿靈犀死前沒有受這等折磨墨雨樞闔上眼睛,生怕淚水會不受控制地流出來。
凰帝在掛了滿墻的刑具間挑了又挑。她并不諳于此道,不甘心只嚇唬嚇唬墨雨樞就作罷,又怕下手不知輕重,真把墨雨樞打傷打殘了。幾經猶豫,還是取下了她最熟悉的鞭子。只是這鞭子比之教訓小宮女用的藤鞭粗上許多,沉甸甸的,上面還有些暗沉的血跡,只看著,就讓人心驚肉跳。
凰帝反握住鞭子,輕輕抵在墨雨樞的臉頰上:阿雪,這般拷打,你從小嬌生慣養的,定然是受不住的。若你愿意跟朕低頭服軟,這次也就算了。上回朕說過要打你二十三下的,似乎也還欠著十幾下?
墨雨樞只驚恐地看著她,卻不說話。猶豫了一會兒,才低聲而又堅決地說:墨雨樞罪則當死,只求凰帝賜臣一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