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卿以shi潤而傷感的眼神望定她,道:“果然我現在說什么,你也不會再相信了。那你至少也要多相信你丈夫。什么人都會在婚禮時動手打人啊?真的和他沒關系?!倍徘餆o言以對,有片刻反思起自己是不是疑心太重。
他忽然道:“有勺子嗎?我想吃一口冰的?!倍徘锝o他找了把塑料勺,讓他一邊用冰袋敷臉,一邊吃冰激凌。
“你要嘗一口嗎?等正式開席了,你肯定忙到什么都吃不下。”他叼著塑料勺,輕輕一咬,仰著頭,像是炫耀般把勺柄翹起來給她看。
她忍不住笑了,卻是笑他的臉。他此刻看起來像是月季中較出名的一個品種‘抓破美人臉’,白凈面龐上斑駁的血跡和淤青。她無奈道:“你從小就這樣,記吃不記打?!?/p>
“又多少人會打我呢?誰敢?誰舍得?”
在燈光下,他眉間的舊傷疤的清晰可見。在他們尷尬的沉默間隙,有人來找,說是化妝師找不到新郎,想讓杜秋打個電話聯系一下。她臉色微變,撥號過去,葉春彥那頭是關機的。
她立刻起身要去找人,夏文卿攔住她道:“我去找吧,萬一在洗手間呢。你要是也跑丟了,就更麻煩了。再說婚禮前,新郎新娘見面據說不吉利的?!?/p>
夏文卿心里的葉大概就是這德行:
有時候人會單純因為喜歡,把老虎當成小一點的貓看待,但愛本就是盲目的
葉春彥躲在車里抽煙,發現自己想不起第一次結婚時的心情。他和湯雯的婚禮辦的很簡單,樸素潦草又快樂。在湯雯家鄉的酒店,只開了三桌,請的都是熟人,很隨意地送禮和回禮。他那時候的伴郎是關昕,格外緊張,想喝水又不敢喝水。湯雯的父親上臺說話,也很簡短,只是道:“希望他們以后幸福,我女兒能一直開開心心?!本o接著就是,“大家吃好喝好,今天的菜反正也不能打包?!?/p>
湯雯的婚紗下擺很長,特意選了親戚里的一個女孩來托著。她悄悄對他道:“那個小孩真好玩,我以后也要生個這樣的女兒,我每天打扮她。”她的人生有過許多的愿望,但這一個倒是真正實現了。
那時候的他幸福嗎?或者只是因為年輕而格外自由?他透過車窗往外看,停車場里陸續有車進來,多半是來參加他婚禮的客人。如果今天不是他結婚,旁觀這樣的場面準是要發笑。這么熱鬧是給誰看?
他其實也記不起認識杜秋前的生活。較清晰的記憶是五天前,他的婚前協議有二十八頁,律師給他一頁頁點過去,“這里也要簽字的,葉先生?!?/p>
因愛情而軟弱,這是他總不愿承認的一個缺點。太容易聯想到母親。她彌留之際,神智不清醒,眼睛已經渾濁,卻還是緊緊盯著他,像是隔著濃霧,在他身上尋覓一道夢的剪影。為什么這么多年還不能放下?為什么還要念念不忘?
他想湯雯到最后是恨他的,這樣也好,總好過他們在愛里互相虧欠。
在反光鏡里照了照臉,他確實不適合白色,眼底青青透出絲郁色,臉又太嚴肅??粗荒吧?。他對著鏡子里的臉笑了一下,有些賭氣想著,干脆就這么跑了吧?;槎Y已經鬧成這樣子,左右都不像是好兆頭。
車流不息,客人們紛至而來。上了年紀的太太們,彼此寒暄,小聲說笑,
穿不帶根的皮鞋,又嫌空調太冷,絲巾披在肩上,拿xiong針別起。首飾都是挑好的,暗暗攀比著,眼神一下一下偷著掃。見到不如自己的,倒要笑著說:“誒呀,你這個戒指漂亮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