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氳茶香中,年輕人垂眸品茗的從容姿態讓趙卓然眼底泛起激賞,這般年紀就能在贊譽前保持淡然,倒比許多商場老將更顯沉穩。
茶過三巡,趙卓然忽然正色:“方先生若有疑問不妨直言。”突如其來的肅穆讓旁聽的趙如玉指尖微顫,青瓷茶匙磕在盞沿發出清響。
方濤從衣袋取出瑩潤玉墜置于案上,趙家千金頓時瞪圓杏眼:“這不是父親書房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父親抬手制止。
“此物五年前由神秘人托付。”趙卓然凝視著玉墜表面流轉的云紋,“對方要求趙氏每年以慈善名義拍賣,但需設置回購條款,除非競價超過八千萬。”他注意到年輕人摩挲茶盞的動作倏然停滯。
“所以拍賣會上趙廣源并非真心競拍?”方濤想起當日舉牌拉鋸的細節,恍然道:“實則你們在等特定買家出現?”
趙卓然頷首:“對方承諾當玉墜易主之日,便是趙家得知真相之時。”書房落地窗透進的夕照為玉墜鍍上金邊,那些盤繞的紋路忽然像是某種未完成的密碼。
趙卓然重重呼出一口氣,拳頭無意識攥緊又松開,“那人叫燕乾,算我過命的兄弟。當年在工地上打工,要不是他把我從塌方的土堆里刨出來……”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指節捏得發白。
“姓燕?”方濤手里的茶杯晃出漣漪,脫口而出的聲音驚飛了窗臺上的麻雀。
“他說自己是孤兒,連姓氏都是養父母給的。”趙卓然摸出包皺巴巴的紅梅煙,打火機按了三次才點燃,“最后一次見面是五年前,他渾身酒氣沖進我辦公室,把這玉墜拍在桌上……”
方濤后槽牙咬得發酸。三天前在雷庭家看到的舊報紙還壓在記憶里,《燕氏滅門慘案二十周年》,照片上燒焦的雕花門框與眼前玉墜的云紋如出一轍。
“深市人?”他不死心地追問,指尖劃過玉墜背面細如發絲的劃痕,那分明是京城老銀匠才有的暗記。
趙卓然吐出個歪斜的煙圈搖頭:“上個月我讓如玉去他住過的棚戶區,拆遷隊說五年前暴雨夜塌了半邊墻……”煙灰簌簌落在西褲上,燙出個焦黃的洞。
方濤盯著茶幾上凝結的水漬,腦海里拼湊著詭異的時間線。玉墜在拍賣會三進三出,每次加價都卡在燕家滅門的日子,最后接手的竟是當年兇案目擊者的孫女。
“這玉……可能沾著四百多條人命。”他冷不丁開口,看著趙家父女瞬間煞白的臉,話鋒卻轉成當歸、川芎的藥名。窗外烏云壓著老槐樹的枝椏,暴雨將至的潮濕裹著玉墜泛起青芒。
山風掠過竹林發出沙沙聲響,趙卓然摩挲著輪椅扶手沉吟道:“診金的事……”話未說完就被青年抬手止住
。方濤將銀針包收進布囊,目光投向遠處起伏的山巒:“待老爺子能自行下棋時再議不遲。”
趙家大小姐抱著青花瓷罐追到石階前,素白裙裾被山風撩起漣漪。
“這是明前龍井……”她垂眸將茶罐往前遞,釉面映出青年修長的指節。指尖相觸時瓷壁微溫,方濤嗅到一縷若有似無的檀香,來自少女腕間的沉香木佛珠。
黑色越野車沿著盤山公路蜿蜒而下,后視鏡里映出青年微蹙的眉心。
副駕座上的竹筒泛著溫潤光澤,昨夜在趙家密室發現的這件古物,表面浮刻的云紋竟與師父臨終所托玉佩如出一轍。
三刻鐘后,城郊廢棄工廠區。方濤閉目調息,竹筒內蟄伏的千年靈氣如春溪解凍,沿任督二脈奔涌不息。
當最后一縷真氣匯入氣海,車窗玻璃驟然結霜,玄天功第七重“凌霜”已成。
暮色四合時手機震動,聽筒傳來雷庭粗獷嗓音:“燕乾這名字有點意思,三十年前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