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川看著沈曉棠,目光緩緩柔和,輕輕點頭。
只是,沈曉棠發現許學智的出現,讓顧明川頗受影響。
看到顧明川干飯都不香,心不在焉地沉默著,沈曉棠直接把許學智拉入黑名單,還特意備注上“敵人”兩字。
飯后,顧明川幫忙收拾,又替沈大山當副手修出兩條長板凳才離開。
沈曉棠抬頭王艷樹梢上的彎月,見時間還不晚,朝趙玉花說:“媽,我吃撐了,出門遛彎去消化。”
“成,但不要太晚回……”
趙玉花從廚房探出頭,還說完,便看到沈曉棠早跑遠,無奈笑了笑。
沈曉棠賣力去追顧明川,但人家一雙大長腿一步頂她兩三步。
即便她使出全力,依舊落了一大截,但留意到他所走的路是去海邊,連忙輕撫胸膛把氣喘均,淺笑在他背后,亦步亦趨跟著。
許學智的出現,刺激顧明川記起十年前,那幾日的黑暗。
雙親遭受迫害,曾經的家遭人查封,還有流放到異鄉……
十年間的痛苦,就在那群人如潮水涌入他家時,發生了。
顧明川從小聆聽父母教導,不要心懷仇恨,可面對許家人,他做不到!
清輝下,鄉間小路淹沒在黑夜中,兩人前后提著煤油燈,任由咸濕海風吹亂頭發,狂掃衣服軀體,卻依舊前往不退,靜默彌漫出幾分安寧。
直至走到海邊,顧明川停駐在沙灘上,不經意瞄到砂礫上搖搖曳曳的長影子,扭頭望去,震驚發現沈曉棠。
他轉身,大步往后跑到沈曉棠面前,健碩身軀傾轉,嚴密擋在海風吹來的方向。
周身的冷絲絲驟然消散,沈曉棠兩手互搓著手臂,感到身體回暖,仰頭朝顧明川燦笑:“居住那邊明明炎熱,沒想到夜晚的海邊有點冷。”
“海陸熱力性差異造成的溫度差,夏天的海邊還能來,等入秋一轉涼,你可不要獨自跑來海灘,沒凍成冰墩墩,稍有疏忽,也會被海浪卷走。”
顧明川蹙眉,嚴肅告訴危險性。
沈曉棠意外他道出的專業解釋,胳膊輕撞他的手臂,笑瞇瞇調侃:“知道啦。剛才,我還以為在教室聽地理老師講課呢。”
顧明川一怔,耳聰辨別激浪拍到礁石的頻率,他伸臂虛空護在沈曉棠腰上,平靜解釋。
“四五歲吧,碰巧聽到我爸同事閑聊提過。大家都知道的常識,沒什么特別。快漲潮了,我們走回去。”
沈曉棠眸光盈動,乖巧由他帶路。
凝視他寬闊背影,她不由嘆氣。
如果沒有十年前那場轟動的運動,憑著他優渥家庭與知識分子的父母,他現在會在喜愛的領域大展拳腳,而不是被困在小小又貧窮的村莊。
似看到一雙嬌嫩翅膀被成百上千的手硬生生掰斷,徒留一個孩子在黑暗中流血哭泣,沈曉棠心口一凜,想給予他溫暖,下意識快走半步,與他平肩行走。
回路上,顧明川沉默不言,沈曉棠則安靜陪伴他。
不遠處,新建平房門窗灑出的燈光,再走過幾條小路,就到明顯陳舊茅草黃泥屋。
茅草屋檐下,有一戶是沈曉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