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寂寥的牢房在這一刻,顯得更加得的凄苦,赫拉按此抓著欄桿的手骨節隱隱泛白,已然是用盡了全力,他緊緊得盯著面前的楊夫人,眼底,更是蓄滿了不甘:“你為何從來不與我說?”
楊夫人看著明明近在咫尺,卻被一道牢門所阻隔的賀蘭詞,一滴淚水,毫無征兆的落下:“我與你說,你就會信嗎?”
一個被祖母和父親從小放在手心里養大得孩子,又怎么可能會相信一個從未親近過,所謂的親生母親呢?
賀蘭辭緊緊的咬著牙關:“那為什么,我每次去見你,你也不肯見我,為什么?”
“那個時候的你,手上已經沾染了太多的血污!”楊夫人苦笑,“你是我懷胎九月,拼了半條命才生下來的孩子,我如果大開院門,讓你進來,作為你母親得我,做不到真正的漠視,那么,我終究會被你拽進這幽深的侯府,永遠脫不了身!”
賀蘭辭盯著楊夫人看了許久,最后嗤笑一聲:“說到底,你根本不在乎我,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你不過就是在欺騙我!”
楊夫人沒有反駁,她只是沉默的看著面前的賀蘭辭。
就在賀蘭辭以為,楊夫人會像過往一樣,只是這樣冷漠的看著他歇斯底里的祈求她的一點關愛時,她卻突然伸出手了,輕輕的將手心,貼在了他的臉頰上。
冰冷卻柔軟的觸感,讓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早已經習慣了沒有母親的賀蘭辭,突然僵住。
楊夫人的指腹,輕輕的摩擦著賀蘭辭的臉頰,許久以后,她才輕聲說道:“蘭辭,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賀蘭辭愣住。
楊夫人卻并不感到意外,她只是笑了笑,隨后輕聲說道:“我姓楊,叫做知意,自從進了著猶如深淵的侯府,所有人都叫我侯夫人,卻似乎都忘了我的本命!”
賀蘭辭看著面前的楊夫人,眼中閃過一絲懊悔:“我,我從未聽父親和祖母,提過你的名字!”
“蘭辭,我生來就是楊知意,而不是你的母親!”楊夫人看著面前的賀蘭辭,“你說的,或許,我的確不夠在乎你,畢竟,在我看來,我先是我自己,然后,才是你的母親,如果我連自己都不是了,又憑什么做你的母親?我讀那么多的書,卻被困在后院,困在我不愛的人身邊,我不甘心!”
“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打算舍棄我,因為你從來沒有想過,要安分守己的待在侯府!”反應過來的賀蘭辭猛地甩開楊夫人的手,眼底滿是恨意,“楊知意?楊知意!就算我知道你的名字又如何,你一個女人,難不成還妄想,這天下人都會記得你的名字嗎?”
楊夫人看著自己被甩開的手,愣愣的站在那里。
“你是女人,女人就該相夫教子,就該為了夫君和兒子守在后院,你說你被強迫,可那又怎么樣,你終究還是嫁給了我父親,既然你嫁給了我父親,你就該忠于他,聽從他!”賀蘭辭猛地伸出手,試圖抓住楊夫人的衣襟。
好在楊夫人身邊的管事眼疾手快的將楊夫人拉開,否則此刻,楊夫人只怕已經被賀蘭辭救出了衣領。
楊夫人被管事拉進懷里,她抬頭看向賀蘭辭,眼中并沒有夏簡兮以為的不可置信,反而,滿是坦然:“你以為的父親,是一個強奸犯,而你,卻在知道真相以后,指責我不應該反抗,你是我身上剝脫而來的骨肉,卻生了一副和他一樣的腐爛心腸,真是讓人,惡心!”
管事看著面前睚眥欲裂的賀蘭辭,眼中滿是震驚:“公子,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你是女人,你生來就是我們男人的附屬品,在家從父,出價從夫,夫死從子,你讀那么多,三從四德都不明白嗎?”賀蘭辭雙手抓著欄桿,怒聲罵道,“如今我父親剛死,你便收拾行囊逃跑,我祖父說的對,你的心從來沒有在侯府,你從來沒有將我當做是你的兒子!”
楊夫人聽著賀蘭辭的話,心底那僅存的一愧疚,也已然煙消云散,她扶著管事的手,緩緩站正身體,然后冷眼看著面前的賀蘭辭:“我從來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我是楊知意,而不是永昌侯的夫人,也不是你的母親,這個侯府,對我而言,從來都不是歸處,而是牢籠!”
賀蘭辭還想說什么,卻被楊夫人打斷:“如今的我,很高興,因為,我終于可以逃離那個強奸犯和他的母親,我終于可以離開這個磋磨我半生的深淵,我來這里看你,只是因為,你身上,還有我一半的血脈,我帶你來到這個世界,我認為,我應該來見你最后一面!”
“我寧可你不要來,那我起碼還可以以為,你依舊守在那個佛堂,我寧可你枯燈古佛,也好過你做一個拋夫棄子的賤人!”賀蘭辭怒聲叱罵。
管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上前試圖罵醒賀蘭辭,卻被楊知意攔住:“他已經和他父親一樣,爛到骨子里了,只當我那一日,生出來的,便是個死胎便是了!”
管事還想說什么,卻只見楊知意從懷里拿出一枚玉佩,放在了地上的食盒里:“這是你出生時,你外祖父親手為你雕刻的玉牌,我甚至來不及給你戴上,你就已經被他們抱走,但畢竟是你外祖父要送給你的玉牌,我也不愿意留著,我便放在這里了,不要,丟了便是!”
楊夫人說完這句話,便理了理身上的衣衫,轉身離去,再沒有回頭看賀蘭辭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