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卻像是早就料到一般,臉上沒有絲毫意外。他站起身,從架子上取下自己的鐵胎弓,慢條斯理地檢查著弓弦。
“有多少人?從哪個方向來的?”
“看不清楚,天太黑了!”周平急道,“弟兄們只聽到馬蹄聲,是從西面和北面兩個方向傳來的!他們……他們好像分兵了!”
分兵,夜襲!
巴圖吃了一次虧,學聰明了。
“讓弟兄們不要慌,各自守好自己的位置。”秦烈的聲音,冷靜得可怕,仿佛有一種能安撫人心的力量,“把火把都點起來,越多越好,把城墻上下照得亮如白晝!”
“是!”
周平領命,正要退下,秦烈卻又叫住了他。
“告訴白彪,讓他把今天繳獲的那些韃子尸體,都給我吊到城墻上去。”
周平一愣。
秦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巴圖不是要男人下鍋么?我倒要看看,他看著自己的族人被掛在城頭,還下不下得去口!”
周平聞言,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重重一點頭,轉身快步離去。
帳內,只剩下秦烈和秦薇薇兩人。
秦烈將鐵胎弓背在身后,轉身看向臉色煞白的秦薇薇,臉上竟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意。
“看來,今晚你又睡不成了。”
說罷,他不再多言,掀開帳簾,高大的身影,毅然決然地融入了帳外那片風聲鶴唳的夜色之中。
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屯堡的城墻上,火把被一根根豎起,烈烈燃燒,將墻體照得一片通明,卻也讓城墻之外的黑暗,顯得愈發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巨獸之口。
十幾具韃子的尸體被繩索吊在城垛上,隨著夜風來回晃蕩,投下猙獰扭曲的影子。
這一幕,讓城墻上每一個守軍都感到頭皮發麻,胃里翻江倒海。可當他們看向遠處那片黑暗時,心中竟又詭異地生出一股寒意凜然的底氣。
主帳的簾幕被風吹開一角,秦薇薇看到了那懸掛的尸首,臉色瞬間慘白,用手帕死死捂住了嘴,才沒有驚呼出聲。
這已經不是打仗了。
這是在用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向敵人宣告,這里,是一座踏錯一步便會被嚼得骨頭渣都不剩的絞肉機。而那臺絞肉機的主人,便是她名義上的夫君,秦烈。
馬蹄聲,從兩個方向傳來,由遠及近,由稀疏變得密集,仿佛無數面戰鼓,在黑夜里被同時擂響,敲擊著所有人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