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他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值守的小吏以為是哪個同僚落下的公務,想著依照字跡找到那個粗心大意的同僚,于是便撿起了竹簡。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竹簡不是同僚落下的公務,而是城外的黃巾賊在謾罵他們的國相大人。
值守的小吏嚇的差點把竹簡扔出去,但是事關城外的黃巾賊他又不敢不上報,于是哆哆嗦嗦層層上報轉交給被謾罵的國相大人本人。
從最開始的哆哆嗦嗦到如今的習以為常,官署中的曹掾書吏適應的飛快。
最開始書簡上罵他們國相大人自以為才華蓋世遠超天下豪俊,其實卻是個只懂高談闊論于政務半分不通的酸儒。
第二次又罵他身為國相卻無力官制國中奸民污吏,因租賦上交稍遲便一日殺死五部督郵是濫殺無辜,任用官員好奇取異不顧實際選的都是輕佻不安分的人,一群人高談教令盈溢官曹,塞進官署的都是和他一樣只會夸夸其談不會干實事的廢物。
第三次罵他自詡xiong懷大志不肯碌碌做一國相,甚至想以海岱為根基舉兵耀武與天下諸侯爭功,所謂禮賢下士都是裝模作樣,說北海國遲早毀在他手上。
第四次……
反正就,角度一次比一次刁鉆,偏偏仔細一琢磨又感覺人家沒罵錯。
怎么說呢,全都有理有據無一胡編亂造,就是偶爾會誤傷無辜之人。
北海官署不只有國相大人提拔上來的輕佻不安分只會拖后腿的官吏,還有少部分勤勤懇懇干活的倒霉蛋。
要是官署全是清談不干活的名士,這北海國哪兒撐得到現在?
所以外頭的黃巾這次又罵了什么?
說什么黃巾賊都是泥腿子亡命之徒,外面圍城的這些是哪兒來的,看他們罵人的文辭不像沒念過書啊。
聽說隔壁平原國有個性情剛傲蔑視權貴的年輕人,動不動就假借“狂病”罵天罵地,難不成那人被黃巾賊抓走遷怒到他們國相大人身上了?
簇擁著前來“送信”的小吏們沒有等到答案,只等到了孔北海傳召親信的命令。
他們不是親信,他們得撤。
唉,官署沒有他們干活早就散了,讓他們多聽兩句能咋?
曹掾小吏們低眉順眼的出去,很快,孔國相提拔上來的名士才俊魚貫而入。
可能是房間的隔音不太好,也可能是孔國相氣狠了沒注意收聲,回到處理公務之處的曹掾小吏們驚喜的發現他們離那么遠竟然還能聽到國相大人的怒罵。
可惜罵來罵去只有那么幾句,甚至不如黃巾賊罵的有意思。
等孔北海把黃巾賊從里到外罵了一遍又一遍終于罵累了,曹掾小吏們能聽到的動靜也越來越小,直到最后一點動靜也聽不到,估計他們國相大人是去喝水潤嗓子了。
“對了,之前國相大人舉朱虛縣名士邴原為有道,今天朱虛縣那邊傳來消息,邴名士為了避開黃巾賊已經遠去遼東郡,你們誰去和國相大人說?”
雖然外面有黃巾圍城,但是北海國其他城池的政務依舊能用各種法子送到城里,也不知道那群黃巾賊到底圍的什么。
說他們兇殘吧,他們沒有進城燒殺搶掠,甚至隨便什么人都能混進城。
說他們不兇殘吧,他們把國相大人罵的渾身上下沒一處好。
怎么看怎么像私仇。
嘶,這話可不敢說,他們相國大人是天下皆知的名士,怎么可能和人有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