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好友的司機道過謝之后,今井元嵐閃身走入一家商場。
他想象自己是個身無分文的流浪漢,衣著單薄且破舊,帶著饑腸轆轆的肚子,從商場的一個門走到另一個門。
因為長著亞洲人的面孔,他很難融入人群。他從另一個門出去,口罩遮住了下半張臉,一頂遮住大部分黑發的亞麻色針織帽讓他的身高觀感都高了一截。
堆在天空的烏云很不均勻。
流浪漢不會講究著裝。他借了幾件征十郎不會在這種季節穿的衣服,讓自己看起來是一個只能穿反季衣服的怪人。相當沒有審美可言的“混搭”不僅讓征十郎面露難色,送他出門的司機先生也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唯獨在他面前日常刷臉的弗蘭什么話也沒說,似乎喪失了自己引以為傲的吐槽功力。看了他一眼,冷漠地轉身回了房間。
出門前,他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幸好我們差不多高。”
他的接受度相當之高。被丟進過舊時代的人,都不再會是個對生活細節處處吹毛求疵的人。
裝了幾天流浪漢,雖然沒有打探到有用的消息,但也有不少趣味。
提著買來當午餐的普通的切片面包包裝袋,他很客氣地“搭訕”了一個三十歲上下,蓄著胡子的男人,問自己能不能坐在同桌的空座位上。
男人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后斬釘截鐵地說,“你在倫敦呆過。”
他頓感意外,但仍然笑過之后承認了,“是。你是怎么發現的。”
男人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聳了聳肩,“我聽得出來。我在倫敦的大學攻讀博士學位,呆了數年。”
今井元嵐不得不重新審視他找到的交談目標。他只是找了個看上去不修邊幅,像是頹廢很久才出門一趟的男人,“為什么你會住在這里。”
一個環境一般,而且治安很差的城區。
男人哈哈大笑幾聲,把自己面前的牛排用費力的方式“割”成大小不一的幾塊,交流起來態度很是敞亮,“你覺得我應該是個高薪白領?那是過去的我。我以前是是個醫生。你呢?你是亞洲人,但在倫敦呆過。”
“我是個私人保鏢,因為工作失誤,最近被解雇了。”今井元嵐故意苦笑一聲,“如果在花完積蓄之前找不到新工作,我就買機票回英國。”
“哦,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但你是個亞洲人。”
“國籍不會影響我的工作。我去年還在米蘭呆過。”
哦,意大利的米蘭。曾經是醫生的男人重復一遍,“那個仍然存在黑手黨的國家。”
“為什么你不再當醫生了。”
“因為我得了一種不能再做臨床手術的病。在被迫失業前,我主動辭了職。我不是美國人,我的家鄉在渥太華。失去了工作,連房子都沒辦法租,如果不回國,就只能像其他人一樣在街上流浪。”
是加拿大人。今井元嵐想。
男人對這頓飯很滿意,似乎是因為有了個很陌生但聊得來的同桌客人,“我很意外,居然會和你聊這么久。雖然我沒辦法繼續做手術,但我引以為傲的學識還在,我考慮拿到執照,去當一名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