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了窗簾,秦夢蕓轉過身來,迎上了呂員外的目光,但就在呂員外正要開口說話的當兒,秦夢蕓像是突地想起了什么,猶如閃電一般再度回身揭開窗簾,嚇得呂員外一句到口的話又吞回了肚里,一口氣掌不住,當場咳了出來。
其實秦夢蕓原也不想這么突兀的動作,但方才放下窗簾時,她已敏感地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好像有什么異樣的事兒,鉆進了她眼中,秦夢蕓原以為是自己多心了,但忍不住又揭簾一觀,這回才看出來發(fā)生了什么事。
方才她向外觀看的當兒,車子正好經過幾個乞丐前頭,其中一個乞丐看到她臉兒的時候,明顯的大驚失色,原先秦夢蕓的注意力放在街上熱鬧的人群,還沒有怎么在意,但再度向外看的時候,卻只能看到那老丐急匆匆地鉆進巷弄里頭的背影,甚至連托著的空碗都落在地下。
“呂爺,到這兒該沒事了,”秦夢蕓轉過身來,原先放在一邊的長劍已滑入了她手中,“夢蕓有些事兒要辦,成了再回去拜望呂爺?!?/p>
“啊……”呂員外嚇了一跳,“這……這樣也好……我兒子就住在鐵頭獅胡同,夢蕓小姐若是事兒一天辦不完,我那兒可是極歡迎夢蕓小姐暫宿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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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追著那乞丐的背影,秦夢蕓心下可是又驚又喜,原先她還怕是自己看錯了,但跟了這么一會兒下來,那人的輕功身法已全入她眼中,那身法秦夢蕓自己雖沒練過,卻也看過聆暮真人演練,乃是秦夢蕓生母周玉絹所修的輕功身法,此人必和周玉絹同門,加上一看到她的臉就逃之夭夭,想必是因秦夢蕓肖似生母,他一看之下心里有鬼,這下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廢工夫了。
看著那人狂沖的身影急停,跌坐在一間偏僻簡陋的小木屋前,大口喘著氣,滿頭汗水涔涔而下,隨著身子急顫而抖落地上,屋前正踱著步子的兩只雞被他嚇得一邊咕咕大叫一邊拍翅亂跳,忙不迭地四下逃竄。隱住身形的秦夢蕓屏住了氣息,抑壓著想制人問供的焦急心意,偷偷地換了位置,想見識見識此人的模樣。
直到轉到另一面的樹后,秦夢蕓才發(fā)覺,這乞丐其實并不甚老,只是形容憔悴,皺紋不少,發(fā)絲里頭也是白的比黑的多,若光看他的臉,也不過才五十多歲而已吧!
才剛想要現(xiàn)身,秦夢蕓心中突地暗警,微伸出來的身子又縮回了樹后,只見小木屋后轉出了一個年輕人,二十來歲年紀,風神俊朗,衣著精細,面容英挺,卻是滿目恨意。
“齊師叔,你可終于露餡了?!?/p>
舉首看著年輕人,那“齊師叔”似想開口,卻是什么也說不出來,癱坐地上的身子好像也再站不起來似的,良久良久,他才終于擠出來了一句,“唉,該來的總是躲不過,我齊建的日子也到頭了?!?/p>
“你知道就好,”那年輕人聲寒如冰,握緊拳頭的雙手微微顫著,“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等了十五年,十五年了!今天楚心非報殺父之仇不可!”
“你不要搞不清楚了,小鬼頭,”齊建哼了一聲,冷冷地撇了楚心一眼,忍不住轉頭望向身后的眼神卻是那么害怕,“二師兄的死可跟我無關?!?/p>
似是被這句話哽得一怔,楚心眼中那股恨意卻是一點未褪,只拳顫得更明顯了,“那你說,你為什么躲著我?為什么一直不肯承認你的身份?為什么寧可乞討度日,任人踢打欺凌,也不露半點武功?”
“為了躲人??!”齊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躲人?躲誰?”
“這就要講到以前了,”齊建看似委頓,聲音卻仍是悠長,顯見功力不弱,“當年我做錯了一件事和二師兄楚園一起,事后被千里追殺,二師兄當場畢命,而我呢?為了茍求一條命,逼得我躲到北京來,裝成一個不會武功的老乞丐,就算被人欺凌也不敢動武。十五年,十五年了!十五年來我生不如死啊……”
“那你……到底是做錯了什么事情呢?”
當秦夢蕓習藝之時,兩位師父也曾幫自己打聽過,當年項楓、楚園、眼前這齊建和她生母周玉絹四人,都是羽葉上人的得意弟子,都曾聞名一時,但十九年前周玉絹遇劫身亡,遺下了秦夢蕓一人,之后不久項楓自立君羽山莊,又過數(shù)年之后楚園和齊建卻神秘失蹤,江湖上再也不聞他倆半點形跡。
想到齊建不過是一撇之間,見到自己的臉蛋,便慌張失措的神情,甚至怕到什么都忘了,連久藏的輕功身法都用了出來,秦夢蕓敏感的覺得,這齊建所做錯的事情,恐怕和自己大有相關,她終于忍耐不住,她緩緩自樹后步出,慢慢地走到了齊建身前來。
“哇!鬼……鬼呀!師妹……不……不要來纏我啊……”看到秦夢蕓走了出來,齊建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他似想要轉身逃離,卻嚇得連腰都軟了,爬都爬不起來,癱在地上只能爬著后退,一直到躲到了楚心身后,那驚顫的語不成聲的話才勉強讓人聽得清楚。
“不……不要……別靠近我……求求你……那……那個時候想……真想害你的,只有大師兄……我們、我們只是受大師兄所命而已……真的!是真的啊!”
“是嗎?”心中一顫,秦夢蕓事先可真的全沒有想到,自己的運氣竟有這么好,下山不到三個月,人才剛到北京,母仇的線索已自己找上了門來,以齊建的反應來看,他的說詞便有塞責,卻該當沒有虛偽之處。
秦夢蕓心中已猜到了大概,想必當年害她母親的,便是項楓指使,而實際動手的,多半就是眼前的齊建和被滅口的楚園了吧?
“站出來吧,齊師伯。當年先母的帳,我們該算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