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慕人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滑落,“我會找到大哥,我會照顧好楚衣,照顧好父親和祖母,我會撐起紀家,母親別哭。”
大夫人聽著這話,哭到失聲,她一拳又一拳捶打著紀慕人的后背,她將紀慕人抱得那樣緊,除了搖頭,還是搖頭。
小狐貍在樓梯下看著看著,忽然轉過身,偷偷擦了擦眼角。
窗外的風不再吹了,窗框花香淡淡縈繞,紀慕人輕輕撫著母親后背,終于等她不在哭了,他才扶著母親起來。
他終于在母親眼中,看到了他期待的眼神。
“母親想見楚衣一面嗎?”紀慕人問。
大夫人充斥淚水的眼閃過一絲光,她溫柔地瞧著紀慕人,搖了搖頭:“我哭著一次就夠了,慕人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必在為這些瑣事煩憂。”
這是大夫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對紀慕人說出來的話,卻就這樣連自己都想象不到地說出來了。
“人啊,真是奇怪。”大夫人自嘲道:“明明從小疏離,明明一心想將你趕出去,明明說著狠心的話可是你終究是個孩子,每次聽你喚我一聲母親,我的心就會亂,想著這個煩人的小東西喊我母親呢,又想著,這個小東西也是某位母親想要愛卻不得不送出去的心頭肉啊。
要說啊,還是因為慕人太優秀了,我怕啊,怕你有一天會趕走楚衣。”
紀慕人喉間吞咽,搖了搖頭。
大夫人吸了吸鼻子,將手中的帕子塞進了紀慕人手里,回身匆匆下樓,她很小聲地說了句:“慕人,母親對不起你。”
紀慕人就站在窗邊,看著母親瘦小的背影極速遠去,轉過拐角,跟著司徒煙雨融進人流里。
紀慕人緊緊捏著母親遞來的帕子,手指摸到凹凸之處,他拿起來一看,帕子角繡著歪歪扭扭的“紀楚衣”三個字。
他想起來,小時候紀楚衣做了個噩夢,說夢見娘親不要他了,忘記他了,把他扔到了荒郊野外,紀楚衣哭了好久,母親為安撫他,說只要把名字繡在帕子上,母親就會生生世世愛他,永遠不會忘記他。
于是紀楚衣嚷著要把自己的名字銹在母親常年使用的帕子上,那幾個像蟲爬一樣的字,他銹了好幾天,若非紀家人恐怕都認不出那名字來。
紀慕人那時經常在遠處桌子上坐著看書,好幾次抬頭想告訴母親,自己也想把名字銹上去,可是他一直沒敢說。
母親也沒問他。
時間一晃,二十幾年過去了。
紀慕人看著紀楚衣的名字,輕輕笑了一下,要是當初大膽一點,說出來就好了。
紀慕人捏著帕子嘆了口氣,用拇指摸了摸那黑線,忽然覺得不太對。
他把帕子反過來,發現這是一個雙面刺繡,在相同的地方,繡著非常工整精致的另一個名字——紀慕人。
紀慕人的心忽然沉沉地墜了一下,他匆忙下樓,跑出臨香臺,在人群里胡亂尋找,蕭歲溫跟在他身后沒有阻止,一面跟著他跑,一面護著他別摔了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