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慕人知道蕭歲溫說的是誰。
紀慕人漸漸發(fā)現(xiàn),其實蕭歲溫脾氣并不大,他的每一次惱火,都是為了護著自己,其他事情很少能激怒他,他好像始終坐在一片寒冷又孤寂的荒島,受慣了大雪摧刮,那性情都融在了朔風(fēng)里,怎么吹都是冷的。
但蕭歲溫并不是沒有心,金燕婆婆也曾小小地撼動過他。
紀慕人自顧自笑了一下,心道:“歲溫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司徒城主,能否請你幫我安置一下母親。”紀慕人道。
司徒煙雨后知后覺,他看了蕭歲溫一眼,道:“可以啊,當(dāng)然可以,交給我吧,伯母請隨我來。”
大夫人沒有立即起身,她雙手放在膝頭,手中拿著用了二十年也沒換過的帕子,面上沒什么神情,雙手卻緊緊攥著帕子,好像要將帕子撕裂似的,大夫人薄唇輕顫,那話在嘴邊就是出不來。
幾人都沒出聲,她知道她呆在這只會誤了幾位神官的事。
在這里,她微淼的如滄海一粟,甚至可以被忽略,能得到這位枉死城城主親自安頓,全仗著她那看似重要實際上空洞無用的身份。
她哪敢讓一位神官叫她母親啊。
可是就是在這生死臨別之際,不知為何,紀慕人從小到大的的所有面孔,都在她腦里一閃而過,從稚嫩到成熟,一聲聲“母親”充斥在四周。
“誒。”她情不自禁應(yīng)了一聲。
豆大的淚從臉頰滑落,她倏然低頭,不讓紀慕人瞧見,那淚一滴滴落在手背上。
大夫人猛地起身,低著頭走到司徒煙雨身邊,司徒煙雨轉(zhuǎn)身,帶著大夫人往樓梯處去。
這段路走的無比漫長,小狐貍歡歡快快朝前一蹦一跳,大夫人卻是一步一頓,離小狐貍越來越遠,她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整個人變得焦慮不安,連肩膀都不自覺在顫。
她好不容易走到樓梯口處,站了一會兒,身邊一扇大窗戶不停灌入冷風(fēng),風(fēng)聲好刺耳。
最后她無力地將手垂在兩側(cè),直起身,邁腿下樓。
“母親。”
大夫人抬起頭,整個身子一震,一只腿懸在半空。
紀慕人的聲音就在她身后,很近很近的地方。
大夫人將腿收回來,猛地轉(zhuǎn)身,見紀慕人正跪在她身后。
她立馬抬起手,將帕子掩在鼻尖處,無聲地哭出來,在模糊的視線里,她瞧見紀慕人向她磕頭。
“孩兒不孝,沒有保護好母親。”紀慕人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大夫人喉嚨發(fā)出喊叫,她拼命地搖頭,跟著跪在紀慕人面前,一把將紀慕人攬入懷中,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些五味雜陳的情緒全都融進她的哭聲里。
“慕人,兒子,兒子”
紀慕人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滑落,“我會找到大哥,我會照顧好楚衣,照顧好父親和祖母,我會撐起紀家,母親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