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枝到如此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在宮中幼時到如今,只怕是嘗遍冷暖,吃遍苦頭,往日命簿也不過是一句帶過,可總歸他這一世得求些什么罷,這于他又不是紙上之言……
她千言萬語也終究只能匯成苦澀難言。
她不知在感慨這樣清風(fēng)霽月不再如此,還是因為天意如此、命數(shù)安排,讓原該清風(fēng)霽月的人滿心謀算。
夭枝不由閉上眼,紙上得來終覺淺,若是她,她自也要爭這個位子的。
宋聽檐視線落在她面上,言辭冷靜卻直白,“皇帝只能有一個,所以,你會選誰去死?”
夭枝面對他這般問,竟是心口一窒,“這不是我能選的……”
“若是要你選呢?”她話還未說完,宋聽檐便打斷了她,和先前問的問題如此相像,卻又完全不同,如今,他更像是在問一個好友,她心中希望誰做皇帝,亦或許,只算朋友,他在她心中又是不是最重。
“你只需要回答,你希望誰活著?”
夭枝頓口無言,她自然選不出來。
她知道結(jié)局如何,何必說這安慰之言?
她垂眼未語,只能避開這問題,伸手扶他,“你的藥在何處,我替你換藥。”
“不必。”宋聽檐心中了然,避開了她的手,“不勞煩夭先生。”
夭枝空在原地的手一時不知該如何,“我……”
他忍著疼緩緩站起身,話間決絕,“我坐上那個位子,絕對不會放過皇兄,皇兄亦然。你若不信,日后自有分曉。”
夭枝搖頭,“褍凌他……”
“豈有兩個都要的道理!”宋聽檐似怒而開口。
夭枝突然有些不明白他說的是誰。
他眉間斂著,“我與酆惕你沒有選我,與皇兄,你亦沒有選我,你說與我是摯友,卻不知排在了何處……”
夭枝眼睫一顫,唇瓣微動,卻說不出話來。
宋聽檐到底不似常人,自來平靜克制,不過幾息之間便壓下情緒,平靜淡而開口,“你走罷,我如今這般,自也招待不了大殿下的老師……”
他一字一句皆是疏離,顯然是不想再見她。
夭枝心中難言,只覺此間思緒一團亂麻理不清楚。
她沉默片刻,只能起身,見他這般也是第一次不知如何面對,“……簿辭,你保重。”
宋聽檐聞言未語,只是俯身去撿地上的拐杖。
夭枝默站片刻,兩難之間只能轉(zhuǎn)身離去,她冒雨出了水榭,薄絲輕衣,裙如花瓣隨風(fēng)而起,在雨霧之中漸行漸遠。
宋聽檐撿起拐杖,看向夭枝離開的方向,靜默無聲,眼看著她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雨霧之中。
身后水榭廊下,一老者行近,“殿下,此子知道所有,難保不會泄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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