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家管事葉元文詢問賀禮明細時,王家楠昂首道:“明代青花瓷罐,內(nèi)裝武夷山母樹大紅袍!”葉元文聞言面露難色:“茶葉?這……”
賀禮堆疊如巒,唯獨不見茶香蹤影。負責收禮的葉元宗執(zhí)筆時明顯頓住,詫異地望向王家姐弟。
王蓉察覺對方眼底的輕蔑,急聲解釋:“這青瓷罐是經(jīng)深市鑒寶名家溫默先生掌眼鑒定的,市價約莫二十萬。至于封存的茶葉……”話音未落便被幾聲嗤笑打斷。
“王小姐當葉家是收破爛的?”葉子清把玩著白玉扳指,斜睨著包裝精美的禮盒。他特意在“破爛”二字上加重語氣,引得周遭賓客側(cè)目。
王家楠額角沁出冷汗,慌忙扯了扯胞姐衣袖。
王蓉強作鎮(zhèn)定:“葉少說笑了,我與方濤早無瓜葛……”
“既如此,何不讓我們開開眼?”葉子清突然劈手奪過禮盒,三下五除二扯開緞帶。綢布撕裂聲刺耳,露出釉色渾濁的瓷罐。
葉元宗接過器物端詳片刻,搖頭道:“民窯粗瓷,紋飾模糊,市面不過千元。”這話猶如驚雷炸響,王蓉面色煞白,月前分明在鑒寶齋見過溫默的鑒定書。
“好個誠心祝壽!”葉子清將瓷罐重重頓在案上,青花纏枝紋在撞擊中簌簌剝落。王家楠雙腿發(fā)軟,恍惚瞥見人群里方濤的殘影,那抹似有似無的笑意讓他如墜冰窟。
王蓉喉頭發(fā)緊,指尖無意識揪住禮服下擺。對面茶案后傳來的敲擊聲讓她心跳漏了一拍,檀香木桌面上的青瓷茶罐正被葉子清的食指勾著罐沿打轉(zhuǎn)。
“王家的誠意……”葉子清忽然收攏五指,茶罐在掌中炸成碎片,暗褐色茶粉隨著飛濺的瓷片迸在王氏姐弟鞋面上。
王家楠踉蹌著后退半步,后腰撞上擺著壽桃的八仙桌,震得青花瓷盤叮當作響。
“都怪老東西信了方濤的鬼話!”王家楠從牙縫里擠出咒罵,余光瞥見周圍賓客探究的目光,聲音又弱了下去。
王蓉盯著滿地狼藉,茶香混著沉香木的氣味直沖鼻腔,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廳堂西側(cè)突然傳來嗤笑:“喲,這不是皮神醫(yī)的忠實信徒么?”
葉子清撣去袖口茶末,翡翠扳指磕在黃花梨椅背發(fā)出脆響,“帶著那赤腳大夫的破爛玩意,也配進我葉家大門?”
張少杰端著紅酒杯從水晶燈影里轉(zhuǎn)出來,琥珀色酒液在杯中晃出細碎金芒。“葉少消消火。”
他側(cè)身擋住王氏姐弟,“王小姐特意尋來武夷巖茶,雖說是被人蒙騙……”話尾刻意拖長,目光掠過王蓉蒼白的側(cè)臉。
葉志崇拄著犀角杖從內(nèi)廳踱出,杖頭雕的貔貅正對著滿地茶粉。“阿柳,賓客名單可是老爺子親自過目的。”
他停在旋轉(zhuǎn)樓梯第三階,鏡片后目光掃過王蓉顫抖的珍珠耳墜,“王小姐不妨移步偏廳,讓侍應(yīng)生給您換雙繡鞋。”
王蓉剛要開口,張少杰突然伸手虛扶她手肘:“我陪王小姐過去。”他指尖在絲質(zhì)袖口上摩挲出細微響動,“方才見著唐夫人戴的翡翠鐲子,倒和王小姐今日的簪子很相配。”
王蓉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裙擺,朝主座方向微微頷首:“多謝費心安排。”
話音未落便拽著弟弟退至門邊,貼著雕花木椅邊緣緩緩落座。
廳堂里此起彼伏的茶盞磕碰聲忽然凝滯,數(shù)十道探究的目光在她素色旗袍上逡巡不去。